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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虚假文化聚集地

2021-08-10


作者 | 三三 编辑 |米利暗

天下苦职场饭局久矣。自从某知名互联网大厂曝出上司灌醉女下属,实施性侵的事件之后,职场酒桌文化,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那位自称被性侵的某互联网大厂女员工说:“吃饭期间,他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工作的名义来劝酒,让人不敢拒绝,不能拒绝!导致我后来很快就醉酒无意识了。”面对不怀好意的敬酒,不能拒绝、不敢拒绝,不少网友对此感同身受。

职场上的“酒桌文化”,到底害了多少人?

职场酒桌:成年人不敢拒绝的凶险战场

工作应酬上被灌酒,是很多人都有过的经历。似乎在某一代人的眼中,只有喝酒,才能谈成事儿。冯小刚的新剧《北辙南辕》中,金晨饰演的戴小雨,就是靠酒量好得到了老板的欣赏,被“特招”为公司的公关。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酒桌上陪好客户。在剧中,就没有酒桌上谈不下来的客户。同样,自曝遭到性侵的那位互联网大厂女员工,跟领导沟通时,也被领导反问:“你觉得如果不喝酒,这次的业务能谈下来吗?”酒桌,早就成了成年人的重要战场。

为了赢得领导的赏识,赚取客户的信任,不少人拼着胃出血,也要喝。

但是对于在职场奋斗的女性来说,这一切像是一个设置好的圈套:不喝酒,你就无法在这个男性为主的社交圈里立足,永远被排斥在外;你喝了,就可能被强行灌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跟这次出事的那位女士一样:被迫成为职场酒桌背后的性猎物。事实上,职场饭局给人带来的伤害,还不仅仅是针对女性。浙大某教授曾经在微博上公开讲过自己一位男学生的故事。这位教授师门有规矩:男人得有半斤50度以上的酒量。为了得到老师的首肯,一位考生“拼着命喝了”,最终是被抬回了宾馆。

身居下位的学生、员工,仿佛只有陪上位者喝过一次大酒,烂醉如泥过后,才算是表了自己的忠心,才会被“组织接纳”。教授最后对这位考生的评价极高:绝对是中华民族稀缺之人才。但学生得到高评价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和能力。而是因为他的酒量,还有敢于喝醉,乐于让领导高兴的那股劲儿。

这些职场饭局,不仅要员工低声下气,赔笑喝酒,甚至还要他们以健康为代价。

毕竟,酒桌拼酒造成的惨剧也不少。长沙一位女孩就因为陪客户喝酒,进了急诊。这位23岁的女孩,原本是公司前台,下班前突然接到领导消息,说要陪客户吃个饭。

结果,一顿饭,从饭店吃到KTV,期间喝了一瓶半的红酒,等丈夫接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脚步踉跄,“走两步摔一跤”。到家以后,就醉到不省人事,抽搐吐血。医院诊断,是急性酒精中毒和应激性胃炎。

这位女士还算幸运的,因灌酒、拼酒导致昏迷乃至死亡的案例,也屡见不鲜。

面对灌酒,可以反抗吗?当然。但反抗的代价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去年年底,厦门国际银行爆出了新入职员工因拒绝喝酒被领导掌掴的丑闻。因为拒绝喝领导A的敬酒,这位新入职的员工被另一位领导扇了一巴掌。这位扇巴掌的领导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酒精过敏,还坚持喝酒,作为被他看好的员工,怎么可以不喝?不仅领导生气,其他喝高了的同事也异常愤怒,高喊这位员工的名字,要他过去。员工先行离开,同事还追骂到电梯口,不依不饶。第二天,这位员工在工作群里愤怒质疑:我不喝酒是否不符合公司要求?我经历的一切是否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

应届毕业生满怀热情走进社会,结果迎头被酒桌上的领导给了一巴掌,扇灭了对于这个行业所有的热情和憧憬。但更可悲的是,那些深受酒桌文化伤害的人,也成为了帮凶。酒精过敏的领导、喝到瘫软呕吐的同事,他们真的是喜欢喝酒吗?

也许他们也曾经犹豫或尝试过拒绝,但被强迫着卷入酒桌中之后,就变换了角色,从被压迫者变成了压迫者。多年媳妇终于熬成婆,怎么能容你这个“媳妇”突然反了天?怎样躲酒,几乎成了成年人进入社会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如何在酒桌上自然得体地拒绝喝酒”的问题,在某乎上有104万的浏览。人们绞尽脑汁,想要从酒桌的压迫中逃脱。

有人讲述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个漂亮女孩,被老板灌了两杯酒后就开始撒酒疯,一脚踹在了想要动手动脚的老板的肚子上,还摔碗摔盘。两分醉,八分装,却吓得猥琐老板再也不敢灌酒。

还有更巧妙些的网友,面对劝酒,打造不能喝却努力喝的老实人形象。先是面露难色,然后咬牙接酒,每喝一口都痛苦万分,等两口酒下肚,找合适的时机奔向厕所,隔那么十来分钟,再带着一脸虚弱满脸水珠回到酒桌,瘫坐在位置上,任谁来说话都是有气无力挥挥手。评论区有人问:为什么耍这样的小心机,就会被放过,但直接拒绝就被不待见呢?

作者回复:背后的逻辑简单说,就是哥们今天豁出命也要让你们高兴。重点不是你到底喝了多少,而是听不听话。

得了吧,这不是“酒桌文化”,是职场霸凌

为什么同样是喝得少,伪装喝醉,要比直接拒绝更巧妙?这就要从灌酒的本质来说了。让不爱喝酒的人喝酒,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喝酒本身就会对身体产生一定的伤害,更何况不少人还对酒精过敏。灌酒,从本质上来说是一场服从性测试。强迫人违背自己的意愿,是施展自己权威的方式之一。《1984》中,奥勃良问温斯顿,一个人是怎样对另一个人发挥权力的?温斯顿说,通过使另外一个人受苦。“他不受苦,你怎么知道他在服从你的意志,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权力就在于给人带来痛苦和耻辱。权力就在于把人类思想撕得粉碎,然后按你自己所选择的样子把它再粘合起来。”而对方接受灌酒,则是一种臣服的表达,醉酒后的丑态,展示的更是放下体面和防备的诚意。在职场上,类似的服从性测试还有很多。例如某企业年会,为了培养“狼性文化”,要求多名女员工面对面跪着,互扇耳光。

某大厂年会的节目,男员工双腿夹着水瓶,让女员工跪着用嘴拧开瓶盖。

常州某食品公司,领导大概被某知名日本鸡汤影响,要求实习生清洗厕所,检验是否干净的标准,是要实习生喝了自己洗过的厕所水。“不照做就立马走人。”

好在,三位实习生并没有被要挟,拒绝了公司喝马桶水或者用马桶水洗脸的莫名要求,还反手一个爆料,把公司的奇葩要求公之于众。媒体介入后,公司只能不断找补:只是企业文化培养,没有强制他们真喝厕所水。这届年轻人,都是服从性测试粉碎机。年轻人深恶痛绝的,真的是酒精本身吗?根据天猫数据,2020年,整体酒类成交额上升了40%,其中低度数的梅酒、果酒、预调酒增速都超过了平均水平。

在很多关于“酒桌文化”的讨论中,我都看到他们将“在家开心时候的独酌”和“与三五好友聊到开心时的碰杯”排除在令人反感的酒桌文化之外。人们厌恶的不是酒,恰恰是隐藏在酒精背后的那层控制和服从的游戏。好在,随着那群对酒桌文化抱有质疑态度的年轻人走上社会、成为领导,酒桌文化的影响力也许终将逐渐淡去。

杨天真曾经在综艺上表示,在她的公司里,她明确禁止所有员工以喝酒的方式获取工作机会。“喝酒得到的工作,你得到的是‘赏赐’,只有在合作中专业得给对方提供了价值,你才会被尊重。”

某乎上有人提问:刚进职场,不适应酒桌文化怎么办?有人回答:

“如果90后有什么历史进程上的使命,估计就是让酒桌文化终结于此了吧。”

希望这个预言,能早一点成为现实。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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