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才子在宋亡后写下一首词,愁意浓得化不开,读完像过了一辈子
我想,唐诗宋词的作者应该都是技术精湛的魔法师,他们一辈子就是那一双手,手里也就握着一支笔,可是写下来的文字,却能给人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感受,仿佛形成了时光隧道,引导我们在那烟霞满天的世界里无穷地穿梭。有时候,一个人能缔造两个世界;有时候,一首诗能读完一生。
想想年轻时的老杜,那是“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与那恃才傲物的李白没什么两样,可是时至晚年,他也不禁忍痛写下“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再想那李易安,谈恋爱时多么纯洁快乐,“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可面对国亡家破,她亦恨得不能自已,“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杜甫与李清照后期风格的改变,其原因大致是相同的:唐宋二朝的衰败或灭亡,再加上自己坎坷的人生经历。更要命的是,此二者往往是相伴相生的,这就更为诗词的悲伤添了一层厚度。无独有偶,与唐衰败北宋亡合称为历史之殇的,还有南宋的壮烈牺牲,陆秀夫的那一跳终成了历史的绝笔。
这是发生在公元1279年的事,赵宋最后的残余势力也最终耗尽。然而,早在1267年,在军事意义上,蒙元大军就已经灭亡了南宋。处于宋元交变时期的读书人是政治失意的一群,是仕途垮掉的一代,但他们的意志和精神却永远不会认输。南宋灭亡之后,词人蒋捷写下一首词,发起了一场穿越千年的时光旅程。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是宋末四大家之一,少年有成,在南宋任有官职,南宋覆灭之后他悲痛欲绝,遂归隐山田,不再出仕,人称“竹山先生”。但是,归隐虽归隐,可内心的忧虑还是无法排遣,所以他才不断地写下文字,希望能消除掉一点点精神上的疲惫。
雨,可以滋润万物,可以洗去污秽,是天空的精灵,可在历代文人的眼中,雨总是与愁挂钩,二者难解难分,总是一同出现,他们听的其实不是雨,而是心底那点点滴滴的愁。蒋捷通过人生不同时期听雨的感受,写尽了一生的悲欢离合。
少年听雨,歌楼之上,红烛罗帐。词人笔至此处,但词意却深远,有歌楼便有歌舞,有红烛便有美人,有罗帐便有好梦,这个时期的词人无忧无虑,不知愁滋味,生活在彩灯花蜡之间,一个“昏”字便将那种醉生梦死的状态写了出来。写少年之乐,是为了与后文之悲形成对比,加深感情宣泄。
壮年听雨,客舟之中,江云雁风。脱离了少年的衣食无忧,长大成人就要自己立业养家,这其中不乏远离故乡外出打拼的情况,此时他已经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独处异乡的“客”。这时候,他的心气低,所以云也低,他的壮志断,所以雁亦断,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所以西风便吹起来了。
而今听雨,僧庐之下,两鬓星星。这三幅场景都极有画面感,尤其这幅白发老者独自听雨图,就像那无边无际的雨水一般,整个世界也落满了无边无际的哀愁。蒋捷做不到大彻大悟,所以他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听雨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如同他逐渐流逝的生命。
词人构思非常精妙,随着少、中、老时期的转变,听雨之地也相应变成上、中、下,对应的正是心态的变化。而且,这首词看似是写词人自己,实际隐喻的却是一个王朝的盛衰改变,读完此词,我们仿佛过完了一生,又仿佛经历过了一个时代,在这短短几行词句之中,跨越几十年的时间和空间相遇了,碰撞了,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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