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e

让博尔赫斯下场成为辩手,唯有关于民族语言的讨论

2021-07-17

北京国际电影节发布“合力生光”主题官方海报 | 延期一年的香港书展沿用“心灵励志”主题开幕 | ......

博尔赫斯,不止是博学的书斋型作家,在深晦玄想的另一端,他还是激情辩驳的论战“斗士”。《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语言》收录了他探讨民族语言风格传统的文章,其间对各类学者的荒谬偏见予以辛辣驳斥。他以学识压倒了无知、矫饰和自鸣得意,用悠游的揶揄击穿了那些妄议“语言优劣”借此凸显民族优越感、欧洲中心论的观念。

“阿根廷语”的提法,听上去或许颇为古怪,但却有现实意义。它在同时拒绝两种偏见——一种是自我降格的“郊区话”,一种是自诩纯正的“西班牙派”,都不符合阿根廷语的现实。博尔赫斯认为“郊区”是诸多对比的反差,不存在通行的底层方言。郊区话,并不意味原生态、民间化和生动性。相反,“它的词汇贫乏,区区二三十个意思,再靠混乱无章的同义词变得复杂。”通俗剧作家只能靠生编瞎造,颠倒词汇,造成仿佛具有活力的假象。它不过是“从暗语即小偷使用的暗语,沉积下来的”。

如今,我们审视方言写作,也意识到并非植入方言用词,就能标记文学的地域生态。“百姓不需要给自己添加地域色彩,只有效颦者才认为这是必须”,“那些古老快乐的探戈,从来不夹带暗语,只是当前的浅薄时尚才让后者变成了不可或缺,让探戈里面充满莫名其妙和故弄玄虚。”博尔赫斯坚守语言的功能属性,要自然、通用,确保文学出于本真,实现情感沟通。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语言》

原版封面▲

博尔赫斯与克莱门特讨论

同时,他又将语言分析上升到文化批判的高度。他指责语言中的保守主义者——把西班牙人的词典奉为圭臬,僵化语言的“学究”。对于那些认为西班牙语已达全盛巅峰的盲目崇拜,博尔赫斯暗讽,一种完美的语言,怎么可能没有诞生伟大的思想情感,文学与哲学?西班牙从未有过这样的长处(除了塞万提斯还有谁呢)。他描摹了“西班牙式的平庸”——“它的琐碎、庸碌和人物都是凭借轻松的抄袭之术”。

一个对语言问题冷漠的作家,注定会限制文学的境界与视野。博尔赫斯对民族语言的关切,源于生活中全情倾注。他生怕遗漏任何“活的”文学基因。日常语言、市井底层,全是文学素材。热爱生活,才能造就语言的敏感体认,深化情感理解。《马车铭文》一文,如同游于贩夫走卒的语言田野考察。“我捕捉这样的词句已经有一段时间,车场中的铭文意味着漫步和悠闲,远比真实藏品更有诗意。”马车铭文,原本是盾牌铭文在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变体,但它却有本土化的扎根生长,充满着自我肯定。

极简的铭文,竟能铺展叙事的情境,“短句子的严肃冷淡通常会被设法弥补”。如送货车上就写满殷勤——“乐意服务”“南方的巴斯克小伙儿”“风流美男”“远大前程送奶工”。博尔赫斯会揣摩其中的情绪价值、性别意识。这里需要作家拥有好耳朵,才能听音辨义,就像他认为“金发女,门儿都没有”这样的描写更胜一筹,因为“克里奥尔人式的吞尾音和表露出的对深肤色女子的偏爱”。

博尔赫斯对语言满怀想象力,他能重绘语言的风景与风情。“马车不断被身边的车辆超越,但是迟缓恰恰成了它的胜利,仿佛别人的匆匆都是奴隶惊慌失措的奔命,而自己的迟缓才是对时间的完全占有,甚至是永恒。马车还在继续,它的一侧写着铭文。”作家自言,已不相信文学,只信语言的真实诱惑。有诱惑的语言,一定符合情感,如同命运。“它(铭文)的含蓄就是郊区人说话时的含蓄,无法直接陈述或思考,而更喜断断续续,泛泛而言和假象:像刀痕一样弯曲。”

语言是文学的质料载体,任何文学都是具体的语言实践。它是文学土壤与生态的系统问题。语言特性必然影响文学气质,这是“用”对“体”的深刻影响。作家的态度是公允宽博的,既没有刻意拔高本国语言的优势,也没有陷入妄自菲薄的怀疑里。他是坚定的维护者,就像父母对待自己孩子,虽然知晓不足,也不许他人无端指责。你能看出,博尔赫斯的反击有多激烈,他对民族语言的爱意就有多深沉。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语言》

[阿根廷]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阿根廷]何塞·埃德蒙多·克莱门特/著

王冬梅/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稿件编辑、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摄图网、出版书影

1981·文学报40周年·2021

每天准时与我们遇见的小提示: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阅读
转发
点赞
评论
加载中...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