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春词，看李后主的悲欣交集

子夜歌

五代 李煜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鼓成。

李煜本首《子夜歌》当是其早期作品。本首词以宫廷内的悠闲享乐生活为题材，歌颂的是一种灯红酒绿的安适状态，虽谈不上什么格调，但是李煜的词确实多有过人之处。

本词起首两句，直抒胸臆，表达了诗人享乐主义的人生观。“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也许是很多人的座右铭。

接下来的两句，诗人描述了在内苑与美人调笑、饮酒、赏春的情景。

“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此两句，依我个人的理解是倒装句，正常的语序应为“禁苑春归晚，何妨频笑粲。”——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春天在这里驻足，不肯离去，我们又何妨尽情享受这无限春光呢！

这两句的写法十分巧妙，季节的来去自有其规律，但是诗人在这里却说禁苑里的春天走得特别晚。其实不是“春归晚”而是这种奢靡享乐的生活更使人流连，美人的笑靥在春光里更加令人炫目，而美人顾盼间有如盛开的春花，又为这春庭增添了颜色。可见诗人笔下，春风、美女，相得益彰。

品酒、醉酒，赏花、评花，这就是诗人与美人的“频笑粲”，而就在这“天时、地利与人合”间，诗人思如泉涌，伴随着歌鼓之声，一首首诗作吟咏而成。

后世人评后主：“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本首词恰作佐证。

南唐亡国后，李煜开始了他的阶下囚生活，在这一时期，他的词作风格大变，字里行间充满沉郁凄凉，家国之恨绵绵不绝。他的后期也有一首春词，与前面的《子夜歌》形成鲜明对比。

浪淘沙令

五代 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本首浪淘沙令是后主的代表作之一。

粗浅译之：

珠帘外细雨绵绵不绝，摧花折叶，春天就这样被无情的风雨摧残破坏了。

夜寒侵人，薄薄的被子难于抵御春寒。在迷迷蒙蒙的梦境里，我暂时忘记了“阶下囚”的身份，又如以前一样沉醉于欢声笑语里。

孤身一人时，千万不要凭栏远望，否则那大好的河山会勾起我怎样的悔恨啊！顷刻间失去家园。作别故国时如此容易，想要再踏上家乡的土地那是难上加难。一切都已成空，就好像眼前的落花与流水，一去不复返，这才忽然意识到，当初有如天堂般幸福，而如今已坠落回充满苦厄的人间。

本首《浪淘沙令》凄凉哀怨，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本词中“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两句，写得特别好，曾经的安逸享乐与如今的孤苦悲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两句也将后主对以往生活的留恋与悔恨的复杂情感描写得入木三分。

下片，诗人将对故国的怀念直接明了地表达了出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也成了千古佳句。

后主的《子夜歌》与《浪淘沙令》，虽然都是描写春天，但是两词的情感截然不同，一首耽于享乐，一首悲从中来，人生的大起大落尽在后主的词作里。正如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的那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欢欣逝去，悲哀袭来，才体会到事物兴衰自有其规律。后主的一生就是兴尽悲来。也唯其“兴尽悲来”成就了千古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