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帝陵大型陪葬墓考古发掘
金骆驼驮来的大秦风云
——秦始皇帝陵大型陪葬墓考古发掘
玉剑珌
一层层剥离,2000多年前的黄土和一只通体闪烁光芒的金骆驼,重新来到世人面前。
2011年,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在秦陵陵园外城西侧勘探发现一处有规划的高等级陪葬墓区,从中发现古代墓葬20多座、灰坑120座、陶窑4座、古河床4条,发现14座墓葬陪葬坑。其中一座“中”字形墓葬距秦陵外城只有100多米,发掘人员推测,该墓的主人与秦始皇关系非常密切。考古人员对位于秦陵陵园外城西侧约440米处的一号墓进行了发掘清理,出土了大量的陶器和铜器、编钟、秦半两钱币以及金带钩、金骆驼、金属俑、铜驽机和玉剑珌等。
玉璧玉圭
考古人员表示:“这里出土的金骆驼是目前国内所见最早的单体金骆驼。出土器物不仅为汉代丝绸之路开通以前中西文化交流提供了重要依据,也为秦代政治、经济、军事、科技、文化等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实物材料。”秦陵陵西这批墓葬的考古勘探与发掘,有助于对秦代高等级贵族丧葬制度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为中国古代陵墓制度在秦汉时期的发展演变提供了关键性依据,是中国古代国家制度从血缘政治转向地缘政治、从封国走向帝国的考古资料证明。
银骆驼
两千多年前黄土封存的
王朝遗物显露“冰山一角”
和秦始皇帝陵有关的每一次考古发掘都会引起世人的关注和国内外媒体的聚焦。这一次的高度关注是因为在秦陵西北侧发掘的一座陪葬墓,为目前发现秦代规模最大、等级最高、保存最完好的大型墓葬,填补了秦代高等级墓葬的空白。去年年底,秦始皇帝陵大型陪葬墓出土国内所见最早单体金骆驼的消息占据了各媒体重要位置,工艺精湛的金骆驼瞬间刷屏。
4月15日,经过严格的审查,记者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队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现场。春日的阳光下,这座深度超过5层楼的墓葬规模令人震撼,两千多年前的器物在考古人员的精心清理和修复中即将重现。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队领队蒋文孝说:“2011年开始,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对秦陵外城西侧的陵区展开详细的考古调查与勘探工作,取得了不少收获,随后对其中的一号墓葬进行了发掘。”
金属俑出土现场
一号墓东侧的自然河床、西侧与南侧人为开挖的壕沟将墓葬包围在内,形成一个较完整的独立墓园。
现场看到的一号墓,平面呈“中”字形,坐南面北,由南、北墓道与墓室三部分组成。根据墓道坡度复原,全长约100米,总面积约1900平方米。墓底距地表总深15.6米。
棺椁位于墓室正中偏南,四周环绕回廊,外侧为边箱,放置大量陶器、铜器、玉器及少量金银器、铁器等。中心棺椁还在进一步的清理当中。
墓室东侧边箱放置大量陶器与铜器。陶器破损严重,可见器形有茧形壶等。铜器有鼎、钫、豆、匙、盘、甑、釜,器壁较薄,保存较差。
南侧边箱放置铜器等金属器物。主要有秦半两钱币、铜编钟、金带钩、金骆驼、金属俑以及铜弩机、铁甲、铁剑、玉剑璏、剑珌等。另有少量漆器残迹。
秦半两钱币 通讯员 张天柱摄
西侧边箱被盗,余少量铜器及少量漆器残迹。器形有铜鉴、铜洗、铜灯。
如此众多的珍贵文物,两千多年的历史积尘已经把它们融在泥土之中,如何让它们恢复身姿,挺立于世人面前,无疑是一道技术难题。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保管部,工艺精湛的金骆驼、细润通透的玉剑珌、铜弩机、金带钩被考古人员从泥土中取出,公布于世时立刻引来全世界关注的目光。
马宇,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修复师,我国文物修复界的“大国工匠”之一,正是他和他的工匠同事们把整体提取的一整块结实泥土中的文物清理、提取、修复。聚光灯下,马宇正在根据已经绘制出的图纸提取一件金制舞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马宇说:“目前提取修复的文物只是这批文物中的‘冰山一角’。”值得期待的是,太多的惊喜将随着考古工作的逐步推进一步步呈现。
目前,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队已经完成了秦始皇帝陵陵园外城西侧勘探和复探面积50余万平方米。其中有9座大型墓葬,包括目前正在发掘的一号墓在内,东侧共有4座为“中”字形,靠近秦始皇帝陵,西侧5座为“甲”字形,距秦陵稍远。东西排为一列,整齐有序。
金骆驼
从位置上来看,这批墓葬东西一字排列,具有一定的规律性,是经过人为有意规划、布置而成,其时代应为同一时期。
考古专家根据墓葬所处位置、墓葬形制及出土物分析,推定一号墓时代在秦统一之后,属于秦代墓葬。这批墓葬应该属于秦始皇帝陵园有规划的一处高等级陪葬墓区,多采用壕沟及自然河流合围,形成相对独立的墓园,墓主与秦始皇关系密切。
秦始皇帝陵陵西一号墓填补了秦代高等级墓葬考古的空白,是秦始皇帝陵考古的又一重大收获。(记者 郭青)
斗室之中 气象万千
秦岭地区首次发掘出土早期现代人遗存
疥疙洞遗址出土的人类牙齿化石
秦岭山脉蓝田猿人站立的“身影”,灞河两岸半坡人的一缕缕炊烟,龙岗寺遗址120万—10万年间古人类的庇护所……渐渐地,史前石器时代人类文明的曙光在秦岭上空愈发明亮,愈发色彩斑斓。于是,人类围绕秦岭山脉的历史演进与脉络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2017年以来,为了弥补秦岭中西部地区旧石器时代洞穴类型遗址发现的短板,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等4家单位组成的研究团队以探寻更新世洞穴遗址为导向,在秦岭南麓和巴山北麓的汉中盆地展开专项调查,在汉中南郑区梁山镇南寨村附近发现了旧石器时代晚期洞穴遗址——疥疙洞遗址,并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在2018年至2019年对该洞穴遗址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
疥疙洞遗址出土的食肉类动物化石
这次发掘带来了惊天的发现,在疥疙洞遗址中发掘出众多古人类活动遗迹和遗物。
27平方米大约相当于现在普通家庭的一个卧室,但是在秦岭中的27平方米的发掘面积中,考古工作者发现古人类遗迹遗物万余件。
“在秦岭地区首次发掘出土早期现代人化石及共生的小石片工业类型的石器制品,为中国乃至东亚地区早期现代人演化自本土古人群假说提供重要的考古学证据。”中科院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客座研究员王社江说。
疥疙洞遗址第二期石器工具
不起眼的石器背后
记录着人类早期难以想象的缤纷画卷
中国及东亚地区的早期现代人是演化自本土古人群,还是自非洲迁徙而来?中国南北过渡地带秦岭地区旧石器时代石器工具的制造和使用者是谁,他们的体质特征和生存背景如何?秦岭地区的旧石器文化发展演化的过程是怎样的?
在秦岭深处从事30多年旧石器考古发掘的王社江说:“这些事关秦岭地区旧石器考古学研究的重大课题,有赖于考古材料的新发现和持续深入的研究。在那些色彩各异、不起眼的石器背后,记录着人类早期难以想象的缤纷画卷。”
1995年以来,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等单位的科研人员通过20多年不懈的努力,在秦岭地区共发现旧石器遗址400余处,采集和发掘出土不同时期的旧石器制品20余万件。已发现的遗址以旧石器时代旷野遗址为主,洞穴遗址仅有旧石器时代早期的洛南龙牙洞遗址。
疥疙洞遗址近景
为了弥补秦岭中西部地区旧石器时代洞穴类型遗址发现的短板,2017年以来,研究团队在秦岭南麓和巴山北麓的汉中盆地开展了以探寻更新世洞穴遗址为导向的专项调查,重点调查了汉中南郑区龙岗寺遗址所在地的梁山及其周边地区,在南郑区梁山镇南寨村附近新发现疥疙洞遗址。
疥疙洞遗址位于梁山余脉、汉江右岸第三级阶地上,龙岗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西北约3公里处。洞穴朝向西北,调查过程中发现丰富的石制品和动物化石。由于早年曾有村民居住洞内,致使部分原生堆积被扰动、破坏并搬运至洞口。特别是近年来,因农业综合开发过程中建成的小水库蓄水,导致洞内堆积不时被库区上升的水位所淹没。鉴于存在严重的文物安全隐患,2018年至2019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和南郑区龙岗寺遗址管理委员会办公室联合组队对该洞穴遗址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
27平方米发掘出万余件古人类遗迹遗物
1×1平方米探方27个,共计27平方米的发掘面积中,考古工作者发现人类活动面、石器加工点、火塘等遗迹,出土人类化石、石制品、烧骨、动物化石等遗物万余件。
据王社江介绍,疥疙洞遗址地层堆积厚约1.6米,可划分为13层,其中第3—10层为旧石器时代文化层。根据地层关系、堆积特点及初步的光释光测年结果,古人类利用疥疙洞的过程可划分为三个时段:
第一期遗存为第10—9层,出土石制品、烧骨、动物化石100余件,遗物分布较稀疏。该时段人类仅偶尔在洞穴活动,绝对年代为距今约10万年左右。
第二期遗存为第8—6层,出土石制品、烧骨、动物化石1400余件,遗物分布较密集。该时段是人类在洞穴活动频繁的时期,绝对年代为距今约7万—5万年。
疥疙洞遗址地层堆积
第三期遗存为第5—3层,发现人类活动面1处、石器加工点3处、火塘2处;出土人类化石、石制品、烧骨、动物化石等遗物万余件,遗物分布十分密集。人类活动面位于第4层以下,具有明显的踩踏面。第5层下洞口处亦见有1处火塘,以火塘为中心分布有较多的石制品、动物化石和烧骨。“第三期地层出土石制品1500余件。该时段是人类活动的繁盛期,洞穴被人类作为居址长期利用,绝对年代为距今约3万—1.5万年。”王社江介绍。
秦岭地区有本土古老的人群
“疥疙洞遗址,是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中罕见的、保留了距今10万—1.5万年期间人类化石和丰富文化遗存的洞穴遗址,具有重大的学术价值。”王社江说。
疥疙洞遗址发现的人类化石,具有典型的早期现代人特征,为研究秦岭地区晚更新世晚期的人类体质特征、现代人在中国境内的扩散与时空分布提供了十分关键的材料。
疥疙洞遗址中发现的石器,是共生关系清晰的早期现代人化石和华北小石片石器工业系统的石器,它们的制作和使用者应是生活在疥疙洞附近的早期现代人。小石片石器工业是华北地区自旧石器时代早期以来长期流行的、由中国本土直立人创造的石器工业。从直立人阶段到早期现代人阶段,中国石器的类型和制作技术并没有明显的转变,这充分表明该地区的早期现代人可能演化自本土古老的人群。
疥疙洞遗址第8层遗物分布(第二期遗存)
疥疙洞遗址填补了秦岭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洞穴类型居址的空白,发现了丰富的古人类活动遗迹和遗物,其石器工业面貌与本地区早更新世晚期至中更新世早期的石器工业面貌基本一致,也与龙牙洞遗址的石器工业面貌接近,与本地区中更新世晚期至晚更新世早期阶段旷野遗址中常见含阿舍利类型器物的石器工业面貌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对研究秦岭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石器工业面貌、人类技术行为方式、旧石器文化发展及演变过程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秦岭中西部地区既往发现的晚更新世动物化石数量很少,疥疙洞遗址出土有数量众多、种类丰富的动物化石,且与人类活动密切相关,极大地丰富了秦岭地区晚更新世的动物化石材料,为研究该时期动物种群演变、人类生存环境背景等也提供了重要的研究素材。(记者 杨静)
中国文明前夜的“皇城台”
——陕西神木石峁遗址皇城台发掘取得重要收获
皇城台东护墙北段上部出土陶鹰 记者 杨静摄
陕西神木石峁遗址皇城台位于陕西省神木市高家堡镇,石峁城址以皇城台为核心,分内、外两重石砌城垣结构,城外有数座线性分布的“哨所”类建筑遗迹,构成石峁外围的“预警”系统。石峁城址初建时代不晚于公元前2300年,废弃于公元前1800年前后,面积达400万平方米以上,是中国已知规模最大的龙山时代晚期至二里头早期阶段城址,被誉为石破天惊的考古发现之一。它的发现引起了学术界关于中国文明起源与形成过程多元性的再反思,对于探索中华文明起源及早期国家形成具有重要启示。
皇城台发掘场景
石破天惊的考古发现再次冲顶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石峁遗址就陆陆续续给世人带来惊喜,2006年石峁遗址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12年,考古专家确定石峁遗址由皇城台核心区、内城和外城三部分构成,面积超过400万平方米,是全国目前发现的最大史前古遗址。石峁遗址以“中国文明的前夜”入选2012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和“世界十大田野考古发现”以及“二十一世纪世界重大考古发现”。在这里,发现了震惊中外的4000年前的古代城市建筑遗址,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夏代早期遗存。这一遗址的发现把我国古代瓮城建造技术从汉代直接提前到了4000年前。
皇城台大台基南护墙出土石雕 记者 杨静摄
从2016年开始,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榆林市文物考古勘探工作队、神木市石峁遗址管理处对皇城台的门址、东护墙北段上部和大台基3个区域进行发掘,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玉器、骨器、陶器、石雕及纺织品残片。4000年前,这座石头城中的高等级贵族就居住在皇城台之上,并可能在这里从事宗教祭祀等活动。
石峁遗址地处黄土高原北部毛乌素沙漠南缘,其中皇城台是石峁遗址的核心区域。
据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负责人介绍,为了进一步确定皇城台的建造年代,北京大学教授吴小红与科研团队一起,从皇城台遗址的多个位置取了纴木、壁画草拌泥、骨、白灰面等82个样品,进行碳14年代测定。结果显示,皇城台建造和早期使用的年代在公元前2300年到公元前1800年。
皇城台东护墙北段上部出土卜骨
2016年至2019年,众多重要遗迹、遗物是皇城台内涵和性质的物质体现。作为目前皇城台考古最为重要的遗物,大台基南护墙出土石雕远远超出以往学界对4000年前中国早期文明高度的判断。这些石雕可能与中国北方地区的石雕“传统”密切相关,也可能影响了“后石家河文化”的玉器、夏代的绿松石“龙”,甚至商周青铜礼器的艺术构思和纹饰风格。
皇城台大台基东南角
皇城台大台基南护墙出土石雕
连续多年的石峁考古工作表明,皇城台是石峁城址的核心区域,已具备了早期“宫城”性质,是目前东亚地区保存最好、规模最大的早期宫城建筑,结构复杂、气势恢宏、巍峨壮观,极具“纪念碑”性质。以内、外城层层设防、严密拱卫皇城台的城垣结构,奠定了东亚地区古代都城以宫城为核心、多重城墙围绕的城市布局。另外,石峁遗址在城址规划、冶金技术、艺术风格等方面显示出与中亚、两河流域早期文明可能存在的关联性,显示出自新石器时代晚期以来中国北方与欧亚草原存在双向、多重、频繁的交流和互动,石峁遗址所在的中国北方地区是连接欧亚草原与中原地区的重要区域。(记者 郭青)
石峁城址城垣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