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白描与对比的独特穿插,构造了呼兰河的绝美神话
前言:
《呼兰河传》是萧红生前完成的一篇长篇小说,该书于1940年12月12日完稿,此时的萧红已经身患肺结核,拖着病重的身体完成了著作。《呼兰河传》一经发表连载完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红便因病离世。
萧红的一生几经漂泊,1931年从哈尔滨的家中出走后,萧红一生都没回过呼兰,也许是多年的漂泊生活增添了萧红内心的思乡之情,在寄居养病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萧红写下了这篇充满家乡风貌的《呼兰河传》。
《呼兰河传》通过萧红独特的儿童视角,描述了家乡形形色色的人物,以及各式各样的封建愚昧活动,全面的展现了东北呼兰小镇的风俗面貌。很多人看完《呼兰河传》,印象最深的是小团圆媳妇的悲惨事迹、或者是冯嘴歪子的抗争精神,但本文主要以文中的创作方式展开讨论,浅析小说中白描与对比的表现手法,对整篇小说所赋予的文学感染力。
一、多处白描的写法,让读者看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呼兰小城
白描是一种文学表现手法,也是中国画的一种技巧。文学意义中的白描是指用简洁明了的文字,来描述和概括事物的形象,不添加任何修饰词语、不增加虚拟夸张的成分。不论背景、不求华丽,突出主题、文字朴实是白描最大的特点。
《呼兰河传》中运用了大量的白描表现手法,突出了冬天的寒风凌冽、民俗活动跳大神、唱秧歌的热闹,还有文中我那充满生机的大花园。
“大地一到了这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风之后,呈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人们走起路来是快的,最里边的呼吸,一遇到严寒好像都冒着烟似的。马在雪地上奔跑出了汗,一停下来马毛立刻就上了霜。”
萧红的家乡是位于黑龙江南部的呼兰区,这里常年平均气温只有3.3℃,冰天雪地是呼兰的常景。萧红在描写家乡这种独特的气候时,用的是最真实朴素的语言。“混沌沌”、“冒着烟”、“上了霜”等词语看似随意,但又极具含义。
很多人描写寒冷天气时,经常使用冰天雪地、白雪皑皑、滴水成冰等词语,虽然看上去文辞优美,但总少了一丝生活气息。在萧红的笔下,寒冷的天地间天空确实是呈现出一种混沌沌的景象,人们嘴里呵出空气也是变成了热气,而马身上的汗水立刻结成了霜,也说明了气候的寒冷。萧红笔下这些贴近生活化的语言,恰恰就是白描手法的特点。
“看戏去的姑娘,个个都打扮得漂亮,都穿了新衣裳,擦了胭脂涂了粉,刘海剪得并排齐。头辫梳得一丝不乱,扎了红辫根,绿辫梢,也有扎了水红的,也有扎了蛋青色的。鞋上有的绣着蝴蝶,有的绣着蜻蜓,有的绣着莲花,绣着牡丹的,各样的都有。”
这一段描写的是村里姑娘赶着去看台子戏的场景,换旁人来描写,定是形容姑娘们喜笑颜开、打扮靓丽的部分,用各种形容词来表达姑娘们花枝招展的模样。
可是萧红的笔下,姑娘们的花枝招展都具体到了什么花身上。蝴蝶、蜻蜓、莲花、牡丹,读者一边看文章脑海里也依次浮现出蝴蝶、蜻蜓、莲花、牡丹的模样。萧红在描述中使用的小短句,也让读者读一句停一句,脑海里有节奏地想象出姑娘们各种模样。绿色、红色、水红,精致到细节的描写也是白描的传神之处。
除了这两处之外,小说中还有很多处白描手法,它们的存在是萧红精心构思下的结果,这些看似平凡的文字,其实更贴近乡村生活的本质,也更符合萧红内心对家乡最原始、最纯情的依恋。
二、两种叙事视角的对比,揭露出小说的现实意义
对比是常用的一种文学表现手法,它是指将两种处在对立面的事物和现象,拿来进行统一比较,从而形成相辅相成的对应关系。使用这种手法的效果,可以充分体现双方的矛盾,更凸显了双方事物的本质,从而增强文学的艺术效果。
1、花园内的热闹与花园外的悲凉对比
萧红出生于黑龙江呼兰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年幼丧母父亲再娶,她的童年没有体会过完整的父母关爱,只有祖父给予了她童年中唯一的温暖。萧红创作《呼兰河传》时,也将这一情节写了进去,于是就有了小说中祖父和我的大花园。
“我家满院子是蒿草,蒿草上飞着许多蜻蜓,我偏偏喜欢捉它,捉累了就躺在蒿草里边睡着了。蒿草里边长着一丛一丛的天星星,好像山葡萄似的,是很好吃的。”
花园里的场景热闹非凡,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除了秋雨过后有一阵花败,其他时候都是花团锦簇、果实累累。花园是祖父劳作的地方,也成了我玩耍的天堂。在花园里,我把狗尾巴草当做谷穗留了下来,把韭菜当草割掉了,祖父没骂我。我锄草锄到一半,就摘黄瓜吃去了,黄瓜吃到一半,又追蜻蜓去了,如此种种,祖父也没有骂我。
花园以外的地方,是我不愿意去的范围。祖母有洁癖,嫌我的双手不干净弄脏了她的孔雀翎;我贪玩将窗户纸戳了一个个洞,祖母躲在窗户外面拿针等着刺我的手指;我把黑屋子里藏着的老器物一件件搬出来玩,祖母骂我小不成器的……
从花园里外的各种对比,可以看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完全释放孩童天性的天堂,一个是扼杀孩子纯真个性的桎梏,两种强烈对比之下,我们更能体会出萧红童年的不幸,以及对祖父深沉的爱和思念。
2、成人视角与儿童视角对比
我问祖父她为什么不让她玩?
祖父说:“她有病!”
我说:“她没有病,她好好的。”
在小团圆媳妇的婆婆眼中,她过于活泼、一口气吃三碗饭都是怪异的表现。在小镇人的眼中小团圆媳妇有病,要抓了公鸡、烧了开水来帮她洗澡是帮她治病。但在我(儿童)看来,小团圆媳妇根本没病,她既可以躺在坑上和我一起玩玻璃球,又夸我给她的碗碟很好看。
萧红在《呼兰河传》中采用了大量的儿童视角描写,从介绍祖父的后花园、到小团圆媳妇洗澡,都是以儿童单纯直接的想法来叙事。儿童视角的“陌生化效果”,不仅可以更细致的观察到花草的美好,还可以体现出成人视角体会不了的乐趣。
在小团圆媳妇洗澡的过程中,儿童视角也可以将村民和我的想法进行对比,突出我(儿童)所看到的最直观最正确的一面,凸显出村民无比愚昧的程度。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儿童视角的文学魅力,在沈复的《童趣》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沈复在《浮生六记》中详细记载了自己童年时的趣味,将蚊子关在蚊帐中,用烟雾去喷他们,蚊子胡乱飞着,沈复就把它们当做是仙鹤在空中飞舞,于是它们就成了真的仙鹤一样。
这些假象的文字描写, 在成人看来荒诞之极,但在孩童的眼中就是无上的乐趣。萧红深爱着家乡的土地,也怀念着与祖父在一起的日子。在儿童视角的描写下,童年那些最普通的乐趣突然变得有趣起来,成了萧红心中抹不去的回忆。
总结:
萧军说萧红的小说根本不像小说,反而更像散文。鲁迅却认为萧红是当时文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称她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
在当年抗战文学大热的环境下,萧红另辟蹊径,以家乡为题材写下了这篇《呼兰河传》,却被很多人不看好,被认为不是主流文学。可当战争的硝烟逐渐褪色,这篇描写呼兰原始风貌的小说却大放异彩,成了众多读者心中最纯情一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