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记民间文化守望者“老后”先生:他让瑶山文化走向世界
刘启后,人称老后,民俗摄影家、作家、民间文化研究者,长年对花瑶挑花、呜哇山歌、滩头年画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整理和搜集,致力把古老奇特的花瑶文化推向世界。为挖掘、整理、记录、抢救、保护与传播民间文化遗产作出了重要贡献,被冯骥才先生誉为“民间文化的守望者”。
9月2日,老后家人发布了一条令人遗憾的消息:因遭遇意外伤势严重,老后于9月1日晚11时43分不幸逝世,享年78岁。
他痴迷于工作,常年在书房
刘丹、刘爽,“老后”的儿子和女儿。
9月1日,正在隆回农业银行工作的刘丹接到了妹妹刘爽的电话:爸爸出事了,你赶紧来医院。一向镇定的刘丹也慌了神,交代好工作事宜后,急忙往医院赶去。
医院里,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妹妹坐立不安地踱步,肩上背的正是父亲常年工作使用的背包,上面还挂着一丝鲜血。刘丹不用想也知道背包里的东西:一个相机、一个临时记录本、一个笔记本以及一本通讯录。那些东西,父亲从不离身。
刘丹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中元节的时候。因为中元节习俗,父亲回老家住了6天。“爸,吃饭了。”这句话,刘丹和爱人几乎每天中午要叫上5、6次甚至更多,有时得到书房里父亲“嗯”的一句回应,有时候,父亲甚至都不回应。直到母亲亲自出马,父亲才会离开书房。
“他痴迷于工作,叫他吃饭,是件困难的事。”刘丹回忆,有一次,他骑车时因想工作的事入迷就撞到了一个邮局的信箱上了,撞到了胫骨前面,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父亲近2年都在忙着梅山文化和花瑶文化的整理出版工作,在外采访是父亲的常态。“他一辈子沉迷于自己对民俗文化的挖掘、保护工作,不让他出门,反而会影响他的身体。”刘丹和妹妹对于父亲耄耋之年还在忙于外出工作的态度是支持,唯一要求就是要带上母亲。“身为子女肯定会担心。但母亲在他身旁,一是两人可以互相扶持,更重要的是妈妈不会让爸爸去危险的地方。”刘丹说。
中元节后,父亲带着母亲就去了隆回乡的虎形山。“最后一次见面父亲和我聊天也是关于工作上的事,他说,还有一本关于花瑶民俗文化的书名还没定下来,他要出门再去看看。”刘丹也没想到,那一次见面竟是最后一面。“现在我很怀念爸爸的声音。”
一定要把花瑶推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花瑶
“80年代中期,夏季的时候,在虎形山乡茅坳‘赶苗’时,我第一次见到老后,他背着一个相机,带着一个斗笠。”9月6日,隆回大花瑶景区,老后的好友——雪峰山文化研究会会长陈黎明,正在忙于老后拍摄的花瑶老一辈农民作品展。“那个时候,他为拍好瑶族同胞生活图片,一会爬树,一会蹲在石头上。”
今年中元节后,老后急忙找到了陈黎明:“我准备把之前收集的瑶族民俗民间文化资料整理出来,希望能在大花瑶景区瑶王府固定展出,让更多游客看到。”
大花瑶景区目前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每年承接的客流量大约在50万人次左右。然而在40年以前,瑶山还“养在深闺人未识”。
1978年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老后第一次进入瑶山。他被白雪皑皑的瑶山美景震撼,更被花瑶同胞的朴实世外桃源生活深深地打动。这个分支于瑶族的“花瑶”民俗文化,像是遗落在璀璨的中国民俗文化中的一块瑰宝。口口相传的呜哇山歌缺乏文字记录,代代相传的花瑶挑花技艺“压箱底”……让他深感这些正在消失的民俗珍宝急需挖掘和保护。
然而发掘过程并不简单。由于语言不通的影响,在他取景花瑶同胞生活时,当地人总会躲过他的镜头,有时甚至动手驱赶。“有的老人不理解就会动手。有一次他刚举起相机就被打了。为记录花瑶女子独有的女儿箱,他就给当地人做劳工,挑水、砍柴……”花瑶挑花市级非遗传承人奉堂妹说,老后走村串巷,给当地人干活,用真诚换得了当地人的信任。而后收集整理出版了《花瑶女儿箱》、《神秘的花瑶》、《花瑶的石头会唱歌》、《我的父亲母亲》等多部书籍,搜集到2000多幅瑶山已经消亡的传统挑花图样。
40年如一日,他扎根于瑶山,行程30余万公里,300多次自费访遍了瑶寨的家家户户,在冰雪瑶山度过了9个春节。花瑶挑花、呜哇山歌、古树林、大石瀑、云海、梯田、大峡谷等等,通过他的照片和文字飞向全国,走向了世界。他也被连续4次应邀出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民俗摄影理论研讨会”。
2018年,香港科技界的朋友受邀来到花瑶雪峰山采风。70多岁的老后得知后,坚持参与。“冰天雪地里,老后摔了好几次,但他依旧坚持向香港朋友们介绍着瑶山景色和民俗。他说,我一定要把花瑶推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花瑶。”陈黎明回忆。
潇湘晨报王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