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药花园”何袜皮:人的欲望,大体相似
了解案件,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直面、反思自己,对身而为人的复杂性保持警觉。
记者 | 王一越
编辑 | 孟佳丽
图片 | 潘凌 何袜皮
本文刊载于《第一财经》杂志2021年8月刊
无论多离奇的事件,对理性的确信让人相信问题一定有答案、事物一定有秩序,通过追逐线索、梳理逻辑,终能逼近最后的真相。
这样的信念,连接着何袜皮和她的读者。
去年8月,何袜皮从生活了9年的美国回到家乡苏州。自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人类学博士毕业后,她将全部精力放在以微信公众号“没药花园”为核心的内容创作上。
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黄昏。
在美国读书时,何袜皮经常去家附近的图书馆看书写作。
没药,是一种树脂,常被作为药材或香料使用,0在《圣经》里代表耶稣背负世人罪孽时所受的苦难。而在何袜皮亲手种植的这片“没药花园”里,满是真实的人间悲剧。
对犯罪案件的分析、犯罪心理的探究,让“没药花园”在短短4年间,积累了近145万读者,头条阅读量几乎都是10万+,大部分稳定在20万到40万之间。
一台电脑、几本书是何袜皮日常创作的全部工 具。
“她基于各种角度的资料做案情的梳理,很像FBI的侧写。”许然是一位侦探小说爱好者,同时也是没药花园的长期读者,她喜欢何袜皮不带预设立场的客观分析,“分析方法是科学的,不是文学创作。”
这也是何袜皮经常在写作中的自我提醒。她曾在自己的公众号里写道:“我的观点是什么,能不能说服大家,其实没那么重要。最关键的是,去伪存真,留下有据可考、接近事实的资料,(以及)在讨论的过程中提供一个思考角度。”
为了无限接近真相,落笔之前,前期的资料采集的工作量是庞大的。这些资料来自何袜皮能找到的所有二手信息,案件的公开报道、当事人的社交账号、相关人的匿名发言……所有信源和内容都要经过严格筛选和交叉验证。如果条件允许,她还会争取更多一手材料,与案件当事人交流,或者接受和验证相关人士提供的信息,重新走访事发现场,甚至用实验来还原情景。
这套工作方法论,和她做人类学的社科研究时一样。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罪案分析的过程中,抵消案件热点所带来的情绪化和不确定性,对事实、动机、心理的深入,亦是她观察人类的方式。
何袜皮追求真相,也好奇于人性的纯粹与复杂,而后者,不仅体现在真实案件中、社科研究中、虚构文学中,也隐藏在普罗大众的日常中。
明与暗的交错,支撑起一个完整的人
2017年6月,中国女孩章莹颖在伊利诺伊大学交流学习期间失踪,一切怀疑都指向该校物理系的博士生、28岁的克里斯滕森。这宗失踪案在国内外引发广泛讨论,也引起了正在美国为博士论文做田野调查的何袜皮的关注——很巧,克里斯滕森是她在威斯康星大学的“校友”。
出于对案件的好奇,加上美国较完善的司法信息公开的传统,何袜皮第一次尝试收集资料、还原案件,在2014年就注册的公众号“没药花园”上连续更新了两篇案件进展。“他厌恶自己,希望摆脱那个拘束、沉默、社交笨拙、懦弱、窝囊、没用、心理素质差的自己,他不喜欢自己控制不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在分析克里斯滕森的犯罪心理时,何袜皮写道:“杀人是出击。在他以及许许多多连环杀手看来,这是获得力量、挑战自己能力极限的一种(错误)方式。”
自此,这个原本用来偶尔发些随笔、诗歌和小说的公众号,开启了主写案情分析的新方向。
何袜皮出生在苏州的一个小镇,父亲是一名油画家,家中收藏了许多外国文学书籍。阅读成了何袜皮童年时光的重要部分,到了中学,她爱上了推理小说,尤其喜欢英国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可以说从那时起,她就对破案解谜产生了兴趣。
这个爱好成了初期创作的动力,何袜皮陆续把此前关注的案件一一写出来,她对此甚至有点“上瘾”。
2018年,对汤兰兰案的案件分析创造了“没药花园”的第一个10万+。2019年,弑母的北大学生吴谢宇落网,何袜皮两年前对这个案件的分析文章被重新翻出来,并登上微博热搜。越来越多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专写案件分析的姑娘。过去身边没人有兴趣和她深聊案件,如今在公众号的后台,她收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读者。
随着对一个个案件的拆解,从犯罪动机到心理的剖析,何袜皮对人性的复杂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人的欲望是多么相似。”拆解过很多案件之后,何袜皮认为,这句话适用于每个罪犯。
吴谢宇将母亲杀害时,只有22岁。在过去的22年里,他是别人眼里的“模范生”,成绩优异、性格稳重、热心助人,人缘很好,和母亲关系也很亲密。然而,在杀害母亲之后,他选择了和过去截然相反的生存方式。“吴迫不及待地做了她(母亲)生前可能最厌恶的两件事:骗钱和招妓。吴完全像是解放了自己被压抑二十多年的天性。他终于不用再戴面具。”何袜皮在2017年写的《头顶烈日,站在黑暗中》这篇文章里分析道,这是她跟踪这宗案件所写的第一篇稿子。两年后,吴谢宇落网,被报道在重庆的酒吧当“男模”。在这3年间,何袜皮先后写了6篇文章分析案情。
由于父亲一方家族有精神病患者,吴谢宇的精神状况一度成为舆论的焦点,为了弄清楚这一点。何袜皮找了精神病与精神卫生学的博士单独撰文,讨论吴谢宇患精神分裂的可能性。那位博士依据吴谢宇案发前后的行为,判断为“不可能”。
“这是一次非理性的,带有自毁性质的谋杀。”在整个系列报道的最后,何袜皮这样总结。在他人的评价里,吴谢宇聪明、早熟,弱点几乎被完全隐藏,但这种完美人格只是他不愿让人失望的面具,来自一位具有道德洁癖的母亲的训练。“童年的经历压制了他交流或者宣泄的驱动力,他或许认为说出来是不被理解的,是要被厌恶的,是丑陋的,是软弱的。”何袜皮写道。于是,吴谢宇从肉体上、精神上杀死母亲,也就消除了内心的道德障碍,释放了被压抑的天性,做遍过去被视为肮脏的事,走向彻底的堕落。
暗面与明面的交错,才支撑起一个完整的人。很多人觉得罪犯必须有夸张的人生、扭曲的心理,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然而大多数案件证明,他们过去经历的或许有不少人也经历过,只是当多种因素叠加,才导致了暗面的释放。“关注了更多的案件后,我发现他们中间的一些共性,某些行为方式和性格会不断在很多案子里面出现。”
何袜皮常拿杀害章莹颖的克里斯滕森举例。他曾对女友说:“我不会默默消逝。我拒绝。我不在乎人们怎么记住我……我宁可摧毁人性也要让这(被人记住)发生。”
当现实与理想存在落差,连环杀手往往选择用掌控别人生死的方式来寻找虚假的力量感,转移自己内心的焦虑。事业受挫、家庭关系紧张的白银连环杀人案凶手也是如此,一方面他寻找宣泄内心落差的渠道,一方面他又保有利己的克制。何袜皮清楚记得,他唯独对儿子流露出愧疚,担心自己害了孩子的前途,对于被他奸杀的女性以及她们因此而破碎的家庭,则毫无歉意。
湄公河。
城市里的田野调查
“人们常常用欲望来掩饰恐惧,殊不知欲望恰恰是恐惧的结果。”人类学家Ernest Becker在1974年出版的书籍《死亡否认》中阐释这一想法。以此为基础,心理学上的“恐惧管理理论”在1980年代发展起来。在个体层面上,为了缓解对死亡的恐惧,人们用对弱者的残忍来维护自身的权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恐惧管理理论是人类学研究的基础理论之一。“理论是一种能让人透过事实看到本质的工具。”何袜皮当过记者,写过小说,但以这些身份创作时往往更注重事实和叙述,人类学能帮助她在理解世界运作时提炼共性规律,找出驱动案件的逻辑。
“在所有人文社会学科中,人类学是最适合我的。”在看过一圈人文社科书籍之后,何袜皮决定出国学习人类学。
在一般认知中,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总是离西方主流社会很远,能被大众拿出来讨论的往往是那些关于土着部落的民族志。一些经典的人类学科普作品构筑了人们对近现代人类学的印象,英国人类学家Nigel Barley在《天真的人类学家》里描述了非洲喀麦隆多瓦悠兰部落的田野调查经历,电影《上帝也疯狂》展露出了博茨瓦纳原始人不同于现代物质文明的幸福。
何袜皮就读的那个系里,同学老师的研究方向和课题也是五花八门:黑魔法、非洲巫术、太平洋岛国的母系社会……人类学的研究范畴没有上限,简单来说,只要在“人类学”前面加一个范围,便可以形成任意一个有趣的研究方向。
何袜皮的课题和她感兴趣的犯罪有关,她的第一个博士研究课题将目标定在了金三角特区。金三角位于老挝、泰国、缅甸的接壤处,那一带的边境赌场曾经滋养出毒品、走私、人口贸易的灰色地带。对利益的保护催生出了由中国商人管辖的特殊飞地——金三角特区。
何袜皮曾多次前往金三角特区做田野调查。在人类学的田野研究中,最典型的方法是“参与性观察”,即通过融入研究对象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环境,近距离地参与他们的生活并观察,获得一手资料。
何袜皮第一次去金三角,是在2014年。她记得那晚浓雾弥漫,车头灯的光束只能照到一小段夜路,背后白茫茫一片。当时尚处鼎盛时期的金三角特区夜夜灯火辉煌,“赌场里到处是肤色各异的美女发牌员,越南姑娘在酒吧表演脱衣舞。”在何袜皮的记忆里,餐厅供应奇珍异兽的肉,人们会上街遛猴子、遛老虎,“是个非常魔幻的地方”。为了更好地融入当地生活,何袜皮学了一年老挝语,以便和老挝当地人聊天。
直到女儿出生,考虑到不适合长期待在金三角,何袜皮在2017年把课题方向改成城市犯罪与空间安全,这一次她把小区保安——城市居民每天接触的隐形群体,作为新课题的研究对象。
田野调查期间,何袜皮在上海一个小区的物业公司找了份志愿工作,大部分时间她都和保安泡在一起。小区的40多名外地保安全都来自外包公司,他们一天工作13个小时,一周工作7天,一年365天,没有任何节假日。“虽然他们生活在上海这个大城市,但是大部分人跟这个城市其实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因为一年到头,一周7天,他们的吃喝、工作、购物与休憩都发生在这个封闭小区里。”2021年4月17日,何袜皮在“一席”的演讲中说道。
每周几次,何袜皮会跟着保安一起打击群租房,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每到这个日子,他们一早上就要跑十几家,铁锤随身携带,方便当场砸隔断墙。租客往往都麻木地站在一旁,看着房间被砸穿,仿佛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毕竟“过一会儿,房东就回来全部修补好了”。让何袜皮感到矛盾的是,这40多个保安本身就住在两间这样的群租房里,甚至她自己也是。
虽然保安被视为都市犯罪的第一道防线,但他们实际承担了大部分与安全无关的杂活。真正的暴力犯罪在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发生概率很小,中产阶级业主对于空间的不安,更多来自固定资产的贬值或者房价涨幅的减缓。“保安的存在除了防范犯罪外,还有更重要的的使命是保卫房价。”何袜皮在演讲中说道。他们按照年龄、外貌、体型被三六九等划分,以此彰显小区的“门面”。
为了削减业主的恐惧而存在的保安,当然也有自己的恐惧:事业、家人、疾病、养老、难相处的业主。只是他们的恐惧常常被人遗忘,“保安是这个社会上最被人瞧不起的工作了,我说得对吗?”,何袜皮初到小区表明调查来意时,一位保安这么反问她。
这份研究最终收获了不错的反馈。毕业典礼时,何袜皮的美国导师告诉她的父母,自己看哭了。今年,在“一席”上介绍了博士论文的部分内容后,一家房地产头部公司邀请她继续做相关研究。
对小区保安的调查和分析,展示了城市生活的光鲜亮丽和被折叠起来的底层生活之间戏剧性的反差。这些结论的积累和建立,来自何袜皮日复一日的田野调查。这一过程并不会比保安的日常丰富多少,大部分时间,何袜皮都在烟味很大的办公室里,与保安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比起那些哗众取宠或惊世骇俗的观点,我的判断常常很平庸,因为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平庸的。”何袜皮在公众号的个人简介里这么写道。
在美国的9年里,何袜皮在家中的工作空间,墙壁上挂着“及时行乐”。
普通人,也可能成为故事的当事人
案件分析给何袜皮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之前她自嘲是“不畅销书作者”,如今她开始被动地站在聚光灯下。出版社找到她,把公众号上的文章集结成两本书。新书宣传期内,何袜皮接受了不少采访,真名和照片的公开,都是她过去抗拒的。
尽管何袜皮不愿自称创业者,不可否认的是,“没药花园”背后的内容创作团队正在壮大,从她一人包揽全部工作,到如今扩充到有7名成员。“没药花园”还在主号外开出了两个小号:“房间里的粉色大象”和“火山灰下”,形式也从图文延伸到了音频、视频。
何袜皮形容自己习惯于躲在背后,“如果在教室上课,我总是坐末排位置;如果去餐厅,我会选择角落的位置;一群人聊天,我多数是倾听的那个;如果在一个微信群里,我总是在潜水。”
但从某些角度说,何袜皮的胆子又很大。对再变态的犯罪行为,或是电脑桌面上“尸体横陈”的图片,她都习以为常。和对罪案的兴趣类似,何袜皮似乎对未曾获得的体验亦有种痴迷。大学时期一次酒醉后,她独自爬上一座早就想去的后山,在凉亭里睡了一晚,醒来时发现羽绒服被露水浸透。学生时代她还因为喝酒过量,有一段时间止不住双手发抖,被医生勒令再不能喝酒。
在30岁的“关卡”放弃从业多年的记者工作,远赴美国留学,也是她人生的几次冒险之一,毕竟这是一个平均8到10年才能毕业且很难就业的专业。她并不喜欢一眼就能看清的未来,以前,她会形容这是“酷”的选择,更具体一点来说,她总是希望能做一些有难度的事。
笔名“袜皮”同样带有些冒险的寓意:wapi是一个印第安的婴童名字,象征独立的人格和好运;瑞典童话《长袜子皮皮》的主角,一个满头红发、无拘无束的小女孩,也叫这个名字。
冒险的另一面,则是一种谨慎。生活中的何袜皮有很多小心翼翼的习惯,坐副驾驶从不敢睡觉,出门玩不会发实时照片,怕被人知道地理位置。
然而,越缜密,就越害怕失控感。随着公众号上的文章变多,后台的关注人数激增,影响力扩大,何袜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片广场,被四面八方的视线审视,为一种轻微的失控感所裹挟,以往小天地的快乐不复存在——这是事业获得阶段性成功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尽管未必是她所期望的。
认同的声音里常常夹杂着反对,有人批评何袜皮的分析没有遵从“无罪推定”,总是“臆测”,她对此的解释是:判断并不等同于“确定”,属于一种基于相关证据的推理,而且这些证据“和结论之间的距离很近”,就好像听到窗外的水声推测正在下雨。当然,她也认为每个读者都可以有自己的推论,只要证据真实、逻辑严密。“没药花园”的评论区就经常能看到读者写下的长篇讨论。
但失控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吴谢宇案带来的网络暴力,以至于吴谢宇狂热粉丝的出现,或许是何袜皮离自己所写事件最近的一次。有的粉丝幻想这位凶手曾经换用多个ID与自己聊天,有的粉丝执着地散布凶手无罪的长篇言论。何袜皮的照片甚至还被找出来恶意PS。
杀人犯变偶像在历史上并不罕见。1960年代邪教教主和连环杀人凶手Charles Manson,80岁时仍在监狱,还能和26岁的女性崇拜者结婚。沿用偶像姓氏的崇拜者Marilyn Manson也成了摇滚明星。
这些崇拜者的心理,何袜皮并非不理解,她的同事还在“没药花园”撰文详细讨论过。在学术上,这些非典型粉丝被称作“邦妮和克莱德症候群”,陷入一种渴求被爱的畸形爱恋。罪犯在他们眼中,或是隐藏在恶魔外表下却无人能懂的小孩,或是强者与权威的象征。
人性的相通,意味着罪犯与普通人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两端。在何袜皮的认知中,“普通人,如果给予一定的外部条件,也可能成为故事中的当事人。”尽管自己分析过罪犯、虚构过角色,但在现实生活中面对普通人的“恶”,是另一回事。
在大众媒体一步步的接近下,她一点点将自己打开。“不应该畏惧他们,否则这辈子都要包裹自己。”
没药花园的读者,有人想知道真相,有人只想看故事,有人关心犯罪心理,有人寻找社会意义。何袜皮觉得,她提供的是“一个逻辑分析的样本,一个看待事件的角度和方式”。
“每次的案件分析看完其实都蛮沉重的。”许然说到,人性的恶是她所不愿面对的。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何袜皮认为,有的读者会为一些情节感到不安,是对受害方产生了强大的共情,“仿佛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而有的读者,可能恰恰因为他们在抗拒内心潜藏的阴暗。
再离奇的罪案,也离不开人性中普遍欲望的驱动。了解案件,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直面、反思自己,对身而为人的复杂性保持警觉。它们比具体的答案更重要。
人物档案
姓名:何袜皮(笔名)
星座:摩羯座
职业:自媒体写作者、作家
Yi:YiMagazine
H:He Wapi
Yi:人类学的训练对你分析罪案有什么样的作用?
H:这个应该是潜移默化的,人类学不像有些学科那样非常专注某个方面,我们刚开始学的是经典的社会学理论,再到哲学、宗教、性别、法律等各种分支,其实是融会贯通的,帮我去理解这个世界怎么运作,理解案件背后是什么样的社会心理或者人物情感在推动。
Yi:你会担心有人模仿自己所写的恶性犯罪行为吗?
H:不会。谋杀在古今中外所有社会中都在发生,假装它们不存在,不会真的让它们不存在或者减少。
罪犯和普通人之间的不平等正是在于信息差。一个心怀恶念、想要害人的人,有的是时间和渠道去搜集信息、设计犯罪,普通人则不会特意关注这些。
即使没有针对凶案、“杀猪盘”之类犯罪的报道,有坏念头的罪犯照样会去了解这方面信息并出招,但普通人很可能因为缺少这方面信息而频频中招。这种信息的不对称才是最危险的。只有让这些凶案的动机和手法都被曝光在阳光下,知己知彼,才是保障安全的第一步。
当然,我个人觉得有些犯罪确实没啥报道的价值,没必要渲染残忍手段什么,譬如消失的妻子这种。
Yi:你曾说自己倾向于做“酷”的事,你对“酷”的定义是什么?
H:我过去一直喜欢比较冷僻、小众、黑暗一点的东西,但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大众的东西了。像人类学,当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东西确实很难达到,很难读,但我读下来了。它本身具有一定的门槛,不是大家都可以做的事情。
何袜皮家中收藏的各式刀具。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许然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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