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微信专稿|探针与轮廓——读《冻土观测段》 (班宇)
2021-4《收获》
青年作家小说专辑
《冻土观测段》(董夏青青)
“我只是死去,请为我自豪”,在高原冻土群山之间,在祖国的边境线上,班长许元屹在军事斗争中壮烈牺牲,衣袋里的烟盒上留有他简短的家书。一个士兵的逝去,不仅持续引发伤痛,更催生了所有人重新思考与他们所关联的一切事物。使命并不大于生命,是生命主动选择了使命,成为更大的生命。
董夏青青,女,1987年生,陆军宣传文化中心创作室创作员,曾出版短篇小说集《科恰里特山下》。
2021-4《收获》
《冻土观测段》评论
探针与轮廓
——读《冻土观测段》
班宇
《冻土观测段》不是一篇可以轻易踏入的小说,这并非在说其叙述方式始终抗拒着读者,当然,它也无法被归纳为某种河流式的涌动描绘——毕竟一具遗体曾在此处悬停,没有新的工具和语言,能够完整解释如此迫在眼前的如同障碍一般的残酷与沉默。进入小说的难度在于,如果我们熟悉董夏青青的小说,那么在这里,势必要摒除一种幻游者的视距,不是幽灵引领着我们去徜徉和重新发现,不是对于圣者/好人的再次解释,而是需要成为被邀请的观测者,同时处于真实的内部和外部。位置本身即构成她的最为强力的修辞。
外部约等于一次次的回望与复写,而内部则近似于凝视:双重观测所要承担的功能不是心脏复苏术,而是整饰逝者的面容、身体、记忆与情感,描述一种更为庞大的、巨人式的精神轮廓,并为之赋形。小说里提及爱人与国家的轮廓,逝者许元屹恰是它们的组成部分,或者几乎全部的象征,一个无限缩进的质点。被目击的死亡则是一次感染,向外波及,使人发热、迟疑、恍惚,在小说里化身为低烧式的语言,有限的动能,少量的几乎是自然主义的描绘,较多甚至过多的对话——总会使我想起许元屹妹妹脖子上的那个针眼,情绪激动时,便会外流分泌液。然后呢,应该如何为之擦拭,还是静待自行结痂?
缺席者使得活动的人们拥有自己的论证,那些日记、家信、出征诗、交叠的转述、被转述的自述,不断折返的时间里,每一次的讲述也都指向叙事者自身,价值与意义的重置,人生的一次热启动,反思的不间断生成。恰如冻土,常年保持在零度之下,却十分敏感。冻土不动,却以不同的沉积层来记忆相对温度、季节与冻融变化。于是,这样的小说很难被解构,甚至无法拉升至象征界,它的根基过于扎实,以血肉,以心灵,没有遮蔽,遮蔽等同于冒犯,而所述内容本身也决定了小说的运转秩序,事件在生成于视角的平移。小说最值得瞩目部分也许是开篇和结尾,精炼的场景切入,温柔不乏幽默的转换与收束,中间部分则不断向内吸纳,维持着体温。
董夏青青像是一枚埋在观测段底下的探针,潜于砂与石的缝隙之间,向我们陈述着冻土的容重、含水量与粒度分布,所有的均值与极值,从而建立与现实之间的线性关系。这种关系的真切之处在于,它并不如我们所想那般陌异、遥远,总会被拉回到侧身之处——许元屹的游戏角色,朋友圈里饭店的照片,上等兵的家庭情况等等。此类呈现的价值不止于将看似分裂的两个世界进行缝合,展示当代的多时代性,也是在重构或调节现实逻辑在小说逻辑里的刻度与行进方式。
读这篇小说时,有那么一个时刻,我将小说里的行动主角与作者形象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小说里写道,“晚上。他和衣躺在床上,听手机里播读的郑振铎译的《飞鸟集》。”而在郑译的《飞鸟集》有着这样一句:“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董夏青青记录着的,也许就是这些漂泊者的足印。我想,漂泊也好,逝者也罢,守卫国家的轮廓,同时也是在重塑人的轮廓,与基因、信念、命运的缠斗。幸运或者不幸,我们的面目也正是经由这样的小说,才变得更为明晰一点。
2021-4《收获》
目录
长篇小说
囚徒(李锐)
青年作家小说专辑
冻土观测段(董夏青青)
孔雀(叶昕昀)
再过二十年(小杜)
德里之夜(李元)
缓步(班宇)
宛远是个美人窝(武茳虹)
瀑布旅馆(宋迅)
缝隙腐蚀后的第二十秒(谈衍良)
半篇半调(糖匪)
最后一次变形(路魆)
行走的年代
生命胜利了(余华)
北纬40度
“土木之变”及皇帝和他的王先生(陈福民)
山河入梦
大河至上(王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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