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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五诗人|诗与文的关系

2021-06-24

图为广东潮州韩文公祠主祠宇韩愈塑像。(视觉中国/图)

韩愈是一个诗人,但作为一个文章大家似乎名气更盛。有时宁可回避其诗,而必谈其文。打开当代一些选本和教材,会发现多有文章,而诗则少见。这是不是一个误区?是不是一种优长对另一种优长的遮蔽?需要我们直面文本才好。诗与文其实不能截然分开,前者为后者的灵魂与核心,后者为前者的基础,并且可以看作更开阔的后方。韩愈的诗文之间关系绝非独立和分离,而是相互支援以至于共同抵达一种成就和境界。这一点必须得到充分的认知,否则不仅无法准确理解和评价他的诗歌,更不会深入文章的腹地。

就形式的演变和渊源来看,传统的诗是文的精炼化和声韵化,是另一种形式的文。诗与文的完全对立和脱离既非常荒谬,也不可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文毕竟不是诗,因为文所不及之境才有诗,可见还不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诗的确是极为独特的事物,是一种非如此不可的、极具特质与高度的表达,当然不能用文来取代。所以从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诞生到现在,几千年过去,诗作为一种文学样式仍然存活,而且远无终结之相。有人可能说“诗”之称谓仍存,其形式本身,更有表达范式,早就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巨变。他们会列举从白话文运动到今天、由最初之直白和自由,走入类似西方现代主义的晦涩和怪异。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这种说法貌似成立,仍旧缺乏根本依据。诗的本质意义并无改变,它仍然还是文学的核心,这一点是不可替代的。无论读者数量多少,诗作为一种极致化的表达方式,仍然是文学审美的高端,这种地位与尊严是无可撼动的。

说理性与叙事性是文章强项,但这些优长即便是诗也未能彻底割舍,相反总要以另一种面目出现。从古到今,人们公推“韩文”,其诗则要退其次。就他个人来说,也是以文为最重要的志业。每每书写文章,必定理茂辞盛,气势夺人,但如此凌厉之文一旦入诗,也不失为另一境界。他的诗章同样好不痛快,别有新调。“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当流赤足踏间石,水声激激风吹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山石》)“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他的诗所达到的高度,正因为文的援助,可以说没有韩之美文,就没有这些好诗。他的诗与文可称双璧,许多时候难分高下。其文确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诗,但诗的光芒仍然能够从茂密的文章之林中穿射而出,眩人眼目。他的文之自由开阔,痛快淋漓,也同样开拓出一种独有的诗境。

“退之诗大抵才气有余,故能擒能纵,颠倒崛奇,无施不可。放之则如长江大河,澜翻汹涌,滚滚不穷;收之则藏形匿影,乍出乍没,姿态横生,变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此为至评,不可不记。

张炜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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