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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奇葩说》出圈的哲学教授刘擎:帮助读者做一个清醒的现代人

2021-05-10

参加综艺《奇葩说》后,刘擎“出圈”了。

作为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政治学系博士生导师、兼任世界政治研究中心主任,刘擎从象牙塔走出,让哲学走下神坛,以睿智的思想,渊博的知识,有趣的灵魂,儒雅的气质,吸粉无数。尤其是与经济学教授薛兆丰以“学哲学和经济学,哪个更有助于找对象?”为题的辩论,堪称大型圈粉现场,也让读者发现,原来哲学、社会学并不“高冷”。

近日,当刘擎走进成都文轩BOOKS九方店,读者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大呼“明星!男神!”刘擎从未想过会被称为“明星”:“我不觉得是在叫我,还好我已不年轻,不然会被冲昏头脑的。”

活动现场的读者们,都把刘擎当做了人生导师,抛出遇到的各种疑惑:“身边的人都在‘鸡娃’,我该怎么劝告他?”“学习除了为找到好工作,还为了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怎么办?”“如何看待学术明星?”“如何看待薛兆丰老师?”……问题“砸向”刘擎,来看他如何用学者的方式“见招拆招”。

现场读者(文轩BOOKS供图)

如何看待“学术明星”?

“自己正在面临考验”

最近,刘擎飞了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5月7日晚,他赶到成都,在方所举办新书《2000年以来的西方》分享会,第二天,立即赶往重庆的书店,第三天又折回成都,举办《刘擎西方现代思想讲义》分享会。在各大城市马不停蹄地奔波,与读者见面,做新书签售,接受媒体采访,他说,这样的生活其实心很慌。

对于自身正在经历的学者明星化,刘擎直接引用了哲学家马库斯·加布里埃尔的案例论证:“流行并不注定流于肤浅。严肃的哲学家依然可以吸引广泛的读者而无须变得圆滑或肤浅。”

刘擎认为,学术明星是有两面性的。一方面,他们可以把观点带给更多的人,更有责任让公众,特别是年轻人,去思考其他不同的多元化生活方式,打开视野,这是好处。另一方面,出圈后被更多人认识,他也有困扰。他很担心自己的声音被放大,因为声音越大,责任就越大。说话要特别小心,一旦说错,容易让人“误入歧途”。并且学术一旦明星化后,受到市场约束,是否还能保持自己学术的独立性,这是一个问题。当下的刘擎正在“面临明星化之后的种种考验,这是检验一个人精神强度的一种考验。”

但这一切担心在他面对读者热情的时候就暂时忘却了,刘擎看到自己的读者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哪怕只是翻开看一下,也十分欣慰,“大家在互联网生态中生活久了,营养要平衡。我能够做一点贡献,是有意义的。”

如何平衡成为学术明星后的心慌和不安?刘擎有自己的办法——不断深度阅读。

这一代年轻人习惯了碎片化、短平快的信息传播方式,沉湎于大量的、丰富的、有趣的资讯中,逐渐丧失了深度阅读的能力,欠缺了很多长程的深入的思考,也就不容易建立起系统化的思考框架。刘擎说,当自己只读短、快、浅的文章会很焦虑,安静的深阅读,才会让心态好起来,读书是他本能的需求,这一代年轻人是社交媒体的原著民,他只是移民。“我向大家发出邀请,感受长而慢的深阅读,会感到生命有音乐,有和声,不是单一的乐章,更有深度,更精彩。”

至于是否还会继续参加综艺,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性自由选择。“参加活动这么耗费体力,我相信有年轻学者比我做得更好,我只是帮大家试试水。”谈到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刘擎说,他想象中的生活,有阅读,有学生,有上课,如果能写书,这就是理想的生活。

刘擎作品(文轩BOOKS供图)

分享自己的两本著作

“我所有的写作都是邀请”

“我所有的写作都是邀请,不是教条,不是把内容灌输给大家。”这次,刘擎在成都一共分享了两本书。第一本是在豆瓣评分9.1的《刘擎西方现代思想讲义》。他谈到,这本书之所以备受关注,它相对独特之处在于,把哲学家的思想放在一个现代人的处境中,假设每个人在当下的社会问题和心灵问题,从问题着手来展开,而不是学科问题。

“西方现代思想”这个主题听上去有点高冷,会有什么吸引力值得你上路呢?邀请可以有许多理由,如果只讲一个,应该是,学习现代思想能够帮助你学习怎么做一个“清醒的现代人”。

什么叫清醒的现代人?有三个标准,明白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会这么做。怎样才算清醒,刘擎给出了他的定义:“要能够自觉,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活。”《刘擎西方现代思想讲义》为读者打开思考的大门,思考我们究竟为何而活,如何去适应新的社会秩序。

此外,刘擎还带了一本新书《2000年以来的西方》,和青年政治学家张笑宇,分享他们多年来对西方的观察,以及对现代社会的理解。

从2003年起,刘擎每年年末都会撰写一份西方思想界的年度综述评论,梳理当年西方公共知识文化界的重要事件与思潮。《2000年以来的西方》辑录了这一系列文章,以时间倒序的方式编排,由近及远回溯近些年来的西方文化思潮。

刘擎谈到,中国以更醒目的方式在世界崛起,对世界有巨大的影响力,与世界各个国家交往接触,经济、文化等各个层面有更多的联系,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对西方的了解是不足的。

到今年,刘擎已经写了18年的述评,他想捕捉西方变化的思想脉络,因为西方其实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内部有多样性,并且随着时间变化也在变化,中国也是其中一个变量,对西方造成很大的影响。特别是近十年,他觉得这个影响会越来越显著,不管是摩擦、冲突、走势,在遭遇的过程中发生了新的变化,这个变化,又反过来会影响西方和中国在更深的层面、更复杂的脉络中的发展,变化反过来会重新塑造西方文明,也会影响中国文化的发展,哪怕现在有非常激烈的争议冲突,这是人类文明变化的一个重要的章节,而这本书会帮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从而理解自己。

刘擎指着桌上的咖啡说:“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现实都已经是中西交杂的,文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频繁深入互动的纠缠在一起。比如喝的这一杯咖啡,这样一个中西结合的书店,简单形态不算天生,已经没有纯粹的本地文化,我们要作为一个人,要理解自己的现实处境,就需要理解西方的变化。这本书相当于是提供一个视角,打破中西二元论的一个传统视角。”

【现场问答】

鸡娃是没有用的,要让孩子爱上学习

读者:教育很焦虑,如今身边的人都按捺不住要“鸡娃”,应该如何劝告他们?

刘擎:这是大家普遍关心的话题。第一,鸡娃是没有用的。先要让孩子们爱上学习,而不是提前透支他们的学习能力。如今的一部分学生患有精神疾病,因为他和他的同伴都以分数来评判,那么作为最后一名,压力会很大。作为父母,只能胆子大一点,孩子现在落后不用担心,就像看电影的时候,其他家长都抢着站起来看,不担心,坐在那,等到最后一分钟再站起来,因为让孩子快乐健康无与伦比的,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那么在乎输赢,健康才是真正的赢家。

读者:如今唯流量是从、唯分数论,你如何看?

刘擎:过去,我们在学校,分数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工作后,财富是成功的唯一标准。网络上,流量成为唯一重要的标志,永远是单一的赛道。要改变,需要有流量的人来说流量不是最重要的,就像比尔·盖茨把财富捐出去,因为钱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在学校中学霸要说,分数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改变唯一标准这样单一化的形式,焦虑是没有办法完全铲除的,只要存在财富标准,贫穷的人就会焦虑,但这个世界需要不符合标准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和生活可能性。希望未来从我们的孩子开始,终结这种单一的思维模式。

读者:内卷不可避免,我们可以微卷和花卷吗?

刘擎:内卷这样的学术术语走红,一定是反映了普遍读者的状态,能够精准抓住读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内卷是高度竞争,不具有生产性的。对个人来说,某种程度的“卷”是不可避免的,但可以避免卷入过深,稍微卷一卷,这就是“微卷”策略。比如上班的时候也可以摸一下鱼,同时,也可以想办法卷出各种花样,所谓“花卷”,花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变成创新,说不定就走出了内卷。

刘擎签售(文轩BOOKS供图)

我爱的人都爱我,爱情有什么价值?

读者:如何看待鸡汤文化?

刘擎:我并不反对鸡汤,但不要止于鸡汤,它会给我们启发、灵感,但要从鸡汤中喝出鸡、鸡蛋、饲养场,甚至喝出一片森林。前几天我听到一句,懂这么多人生道理,就是过不好这一生。因为这些道理并不是自己的道理,鸡汤开始是带来某种智慧的闪光,但是可能浮光掠影,如果由鸡汤引发多思考,多阅读,就是好的。

读者:你怎么看薛兆丰老师?

刘擎:薛兆丰老师是挺有意思的人,他跟我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不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区别。现实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比如关于人,谈使然和因然,有因然的世界才是现实的世界。但我们观点不同,这很正常,他是特别可爱的人,只是碰巧我们在重要方面观点不合。

读者:我爱的人不爱我怎么办?

刘擎:如果我爱的人都爱我,爱情有什么价值?爱情就是要舍得自己。如今现代人是舍不得自己。他的幸福比之于你的幸福,显得更重要。我们从算计中超脱,可以完全舍得自己。正如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的说法:经典意义上的爱是一场小型的共产主义。

读者:有时候会觉得人生虚无、无意义,怎么办?

刘擎:我们年轻时会时常问自己活着的意义,其实,生活的意义就是不断地在寻找生活意义,把寻找的过程变得精彩,人生就更加丰沛。个人成长是一部电影,是完整的故事,是对低谷和高点的重新阐释,是生生不息的过程。如今,看过往低点的事情,是珍贵的。我们也在不断重写自己。

红星新闻记者 陈谋 摄影记者 段雪莹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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