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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蓝写《成都传》 :将展示一个构思和写法完全不同的“成都”

2021-03-27

蒋蓝

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 成博

如果城市也像人一样,我们又将如何为城市立传?近年来,伴随着《伦敦传》的翻译,以及《南京传》《北京传》《广州传》等城市传记的出版,国内作家纷纷开始尝试给中国的名城作传。不同于以往方志的驳杂,传记以时间为线索,将城市的成长轨迹和性格特征娓娓道来。

3月25日,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作协散文委员会主任、成都市作协常务副主席蒋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目前,由他创作的《成都传》的写作已到了收尾阶段,他正在对书的内容和结构做进一步打磨,以期向读者展示一个构思和写法完全不同的“成都”。修改完成后,该书将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诗意的生活渗透到了成都的骨髓里

蒋蓝的工作其实从4年前就开始了,“当时,四川人民出版社的黄立新社长在看完《伦敦传》后就来联系我,他认为成都这样一座历史底蕴深厚的城市也应当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传记。”在蒋蓝看来,“传记作家需要有庞杂的知识面,历史、地理、文学、档案、新闻等都需要有所涉猎。”从成都的作家中看,符合这项要求的人其实不多,而出版社认为蒋蓝大约可以算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在黄社长联系我之后,我接受了这个邀约。”

蒋蓝生于自贡,从1991年到成都工作算起,他已经在成都生活了30年。在这个从外乡人到成都人的转变过程中,成都诗意的生活方式深深吸引了他。蒋蓝表示,这些年,他到过国内的很多地方,也感受过不同地方的诗意,“比如江浙地区,他们的诗意生活更多是在园林里、在深宅大院里,是大户人家关起门来的精神追求。但是在成都,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模糊了阶层界限的诗意,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透露出的一种共同的气质。可以说诗意的生活渗透到了成都的骨髓里。”

另一方面,由于曾长期从事报纸副刊编辑工作,蒋蓝阅读和掌握了大量与老成都有关的资料。“1990年代初期,成都九眼桥上有很多的旧书摊,我当时一周会去两次左右,买了大量与成都有关的旧书,前前后后收集了超过一千本关于成都历史的书。”蒋蓝说:“我对我的家乡自贡的了解,可能不及我对成都的五分之一。”

近年来,蒋蓝先后创作出版了由《蜀地笔记》《成都笔记》和《锦官城笔记》组成的“天府广记三部曲”,长达100万字。天府之国的历史、地理、人文、掌故,在一本又一本关于成都的作品中,蒋蓝逐渐熟稔于心、信手拈来。他反复强调的是:“我所写的成都,是一个涵盖整个成都平原的文化概念,而不仅仅是现代行政区划意义上的成都。”

最大限度地回到历史的原点

在蒋蓝看来,城市传首先是为平民和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立的民众之传,他想写的《成都传》不是史料的堆积或者城市方志的压缩,他希望写出成都的城市性格与独特的风物,“那些在成都平原出现,而别的地方没有的东西,以及那些在前人的笔下语焉不详的东西”。蒋蓝以《成都传》中关于成都市花芙蓉的章节向记者举例,“现代人都认为木芙蓉作为成都的市花,始于后蜀皇帝孟昶在成都遍植芙蓉的故事。但其实后蜀两代皇帝加起来,也只统治了成都30年左右,北宋灭后蜀后,孟昶的芙蓉也就无人照看了,成为了野花。一直到清代,芙蓉才又经由地方大员李世杰的提倡,重新在成都大范围种植起来。”蒋蓝表示,如果要唐宋时期的成都人来选市花,当选的一定是海棠,但是一直以来没有人去梳理成都与海棠的关系,让历史上成都与海棠的联系也渐渐不为人所知。

“城市传在我们心中往往是建筑学家、城市规划者、历史学家展演的天地。作家的工作就是要超越城市建筑、历史、地理、规划等各个学术的壁垒,回到文学语言的空间叙事,有规划地创造我们的纸上建筑、纸上城市。”蒋蓝笔下的《成都传》呈现出浓郁而独特的西南气质与诗性空间结构:“成”(古蜀干栏式建筑是中国干栏式建筑的发祥地)与“都”(两江汇聚的低地)的分野,到“成”与“都”的汇聚为城市的演变;重要历史人物情感踪迹与物理踪迹两条线路是《成都传》的复线构成,比如杜宇与凤凰山、开明氏(鳖灵)与茶叶入川、司马错和张仪与成都城的雏形、李冰与天府富庶格局的形成、文翁兴教的人才格局……成为贯穿《成都传》的两大经纬之线;成都自古以来的水路、陆路的交通史,成为了成都包容吸纳的两条血脉;成都经历十几次的移民,形成了人种、文化、风俗、园林、饮食、建筑、街区、植物的落地与繁荣,充分彰显出成都近3000年城址不迁、2500年城名不变的底蕴。这一世界城市史上非常罕见的现象,充分显示了成都这座城市旺盛的生命力。

蒋蓝告诉记者,为了保证《成都传》中历史的质感,他坚持从史料到田野的书写方式,最大限度地回到历史的原点。“目前能够见到的成都城墙遗迹主要有三处,一处是在北校场,一处在实业街与下同仁街路口,还有一处在青莲下街。当我实际来到这些城墙遗迹时,古人的沧桑、城市的沧桑扑面而来,这是靠史料阅读无法达到的。”

附:《成都传》篇章《在诗意生活中感知成都》

1944年,著名作家朱自清在《外东消夏录》中指出:“成都是中国第四大城。城太大了,要指出它的特色倒不易。”

这个说法,渊源有自。

史学界普遍认为,城墙、宫殿以及武器的出现,既是国家政权出现的标志,也是文明起源的标志,当然,也可以把城市、文字、冶金作为文明的三大要素。作为古蜀文明的起源地,成都平原在秦代初期已经崛起了具有相当规模的三座都市,出现了成都最早的城市规划和城市设计,加之发达的青铜铸造技术和高超的玉器手工业,无疑已处于灿烂的文明时期。但是,此一阶段的文明远不是巴蜀文明的源头。进入20世纪以来,随着考古发掘和研究成果证明,在成都平原广阔的地域内,石器时代孕生的巴蜀文化,不但在华夏历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在世界历史中也有它不可忽略的重量。

成都的城市文明史长达4500年以上。按照著名历史学家李学勤的观点,古蜀文明的起源甚至可以上溯到“蜀之为国,肇于人皇”的时代。概略而论,三星堆文化是从蚕丛、柏灌、鱼凫到杜宇、开明等历代蜀王世系所代表的不同的都邑文化的最早汇集点,体现了鲜明的古蜀城邦文化特征,填补了巴蜀城市文明早期起源和发展史上的空白。如果说宝墩文化所涵的六座古城代表着成都平原城市文明的起源,证实成都早在中华文明的起源阶段就已成为长江上游文明的中心,那么,位于平原腹地的三星堆古城址,则代表了古蜀城邦国家完成建构的典型阶段。这对于后人了解古蜀城市建筑、城市功能和城市结构,都是弥足珍贵的成都纪丽谱。

很多人清楚历史上成都有几个充满诗意的别称,梦郭、龟城、芙蓉城、锦城等等,均与城市兴盛、地望有关。但纵观成都2300余年的城市发展史,其布局特点是“龟城走向、二江环抱、三城相套”,并历经了三个阶段:汉代至唐代的“二江珥市”格局;晚唐至清末的“二江抱城”格局;现在的“江环城中”的公园城市格局。

要详细梳理古蜀文明的演变以及成都的城市、风俗变迁,自然不是这本《成都传》所能胜任的,因此,我只能把目光集中在城市的沧桑屋檐下,投射在它的砖石与阡陌之间,寄托于对碧水、城堞和往事的感叹中。城市是有性格的,城市同样有传承,而成都所蕴涵的骨中之钙、血中之盐,不但反映在闲适的生活节奏与建筑中,更彰显在人们的生活欲望的深处。

我认为,城市的最高境界是“诗意城市”。所谓的诗意城市,用通俗的语言讲就是:这个城市谁看了都愿意去品味它,因为它与众不同,它有独特的魅力,有独特的美感与诗意,有让人羡慕的地方,这是我认为的城市的诗意城市。诗的想象与诗的生活。诗歌并不是非要写在纸上,诗更多是一种持续的生活方式。唯有将纸上之诗与生活之诗彻底交融,方为成都独有的城市魅力。

在后工业化的氛围中,我们开始考虑一种人文的追问——人到底应该生活在什么样的城市?或者说什么样的城市更适合于人生存?丰厚的历史对城市未来格局是否具有积极影响?虽然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些城市在经济潮汐中不断变换的姿态,但需要铭记的是——昨天,是蜀文化的辉煌史程;今天,也是这一历史进程的发展。实际上,具有人文情怀的人们,面对悠远历史所表现出来的谦逊之感,来源于一种更深层、更强有力的感受。正如朱自清所感受到的那样:“成都春天常有毛毛雨,而成都花多,爱花的人家也多,毛毛雨的春天倒正是养花天气。那时节真所谓‘天街小雨润如酥’,路相当好,有点泥滑滑,却不至于‘行不得也哥哥’。缓缓的走着,呼吸着新鲜而润泽的空气,叫人闲到心里,骨头里。若是在庭园中踱着,时而看见一些落花,静静的飘在微尘里,贴在软地上,那更闲得没有影儿……”

《成都传》并非仅仅勾勒城市的演变史,其重点恰在于“传”——读城之余,才能读人心、读天地、读兴亡。

通过读成都,人们可以感觉到远古,也感觉到现在,而且感觉到远古和现在是同时存在的。所以,在面对历史以及自己在历史中所处位置的时候,具有历史感的人,才会表现出真正的虔恪!如果这本《成都传》能够为读者带来一点这样的感受,我们就应该以更多的爱意,来回报成都。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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