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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丨沈昌文:下厨犹如编书

Image 2021-01-13

1月10日,著名出版人俞晓群说,“今晨六时许,女儿发现,沈公睡去。”1951年,沈昌文由上海人民出版社招聘入职,月余,即调入北京的人民出版社,开启其“为书籍的一生”。2007年,在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书商的旧梦》《最后的晚餐》,2011年,为庆贺沈公八十诞辰,上海书店出版社又为其出版《任时光匆匆流去》。

斯人已去,其书长存。今特刊发先生旧文一篇,追忆先生风骨。

《视觉21》三周年特刊上,主编孙平先生大叹编杂志的苦经。他的一大苦事是:居然为了工作,“忍耐地吃了近一年千篇一律的快餐盒饭”,读来令人心酸。

我也曾是老编,自然也有苦经,不过,孙先生这样的苦头,我没吃过。我的苦经是常常要到上级机关去作检讨。编杂志这种事,四平八稳了对不起读者,归根结底是对不起党和人民。长了一些犄角,又容易出事,尽管自认为生这犄角还是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但你水平太低,领会得不当,做得不合适,自然需要检讨。做过检讨,灰心丧气之余,所为何事:痛痛快快吃它一餐。

我编的是小刊物。我们当年,编辑部或在地下室,或在厂房,不成体统。本人忝为主编,文房四宝之外,斗室之内有三样不可少:冰箱,电砂锅,咖啡壶。电砂锅里经常炖着红烧肉,到时候,垂头丧气或兴高采烈地回到编辑部,肉香阵阵,好不刺激。然后邀约三二同事,打开冰箱里的“普京”(普通燕京啤酒),讨论过去、现在、未来,快何如之。这以后再看稿件、改校样,如得神助,灵感迭现。在心情振奋状态下,事情会越想越平和。适才做检讨时的满腹怨怼,抛到爪洼国去了。求“稳定”的心情不时呈现,最后有可能做到同上面的要求若合符节,功德圆满!

2012年8月,沈昌文在“海上文库”、“海豚书馆”座谈会上

当然,上小馆亦可。这还可达到另一个目的:同作者交往。编辑也者,“交际草”之谓也。编辑而不交际,何来佳稿名作?有位记者在问孙先生编辑甘苦时顺便说了一句:“你是老板,可以打打牙祭的。”其实,编辑“老板”可打牙祭是实,但十分辛苦。因为边打牙祭边在动脑筋如何取得稿件。更苦的是,动脑筋如何退稿。约稿要打牙祭,退稿更要打牙祭。当过编辑的都知道,组稿容易退稿难。打牙祭要花钱。一个编辑部一共只多少钱可供打牙祭?遇到这场合,我的口号是:左顾右盼。菜馆的menu,从来是左边菜名,右边价钱。左顾右盼之后,大致一算,知所适从。当编辑的人还要学会当出纳的本领,好苦哟!

打牙祭多了,会遭内部机关生活方面的批评,怎么办?我的办法是请人们去读读老编辑的回忆和日记。当年开明书店各位前辈的日记出了不少,其中“招饮”“小叙”之类记载屡见,更有“送一席去”之类的大动作。我经常录出一些名句,请同事瞻仰,说明编辑之需美食,古训昭然。当年上海四马路酒肆饭铺林立,想必小聚极易。编书与餐饮之关系,也许当年更为明白。

沈昌文部分著作

人谓编书犹如下厨,台北出版大家郝明义先生即有此论。我不当编辑多少年了。眼下编辑业绩全无,而下厨却成常事。对老了的编辑(不是“老编辑”,含义稍有不同)说来,应当说,下厨犹如编书吧!

总而言之,一当编辑,好比入了饮食业,你同饮食之道是脱不了干系了。

*选自《任时光匆匆流去》,原标题:《编辑与饮食》

上海人民出版社

学林出版社

上海远东出版社

上海书店出版社

格致出版社

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上海《理财周刊》社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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