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说收藏:什么是“桌”,什么是“案”?
案和桌在形制上有本质区别,何为案、何为桌呢?
一般来讲,腿的位置决定了它的名称,而与高矮、大小、功能都无关。
腿的位置缩进来一块为案,腿的位置顶住四角为桌。
除了形制上的区别,桌与案更重要的区别,是精神层面的区别,这个区别在哪儿呢?
在于案的等级比桌高,比如我们常说拍案惊奇、拍案而起、拍案叫绝,都是比较高等级的情绪,如果我们说拍桌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都是低等级的情绪。
拍案惊奇是惊讶,拍桌子瞪眼是愤怒,它表达的情绪不一样,这是它的精神层面。
再比如,我过去当编辑的时候,经常挑灯夜战、伏案疾书,是吧?
如果趴在桌子上,恐怕不是睡着了,就是在写检查,感觉到了吗?
凡是跟桌子相关的事都偏低,跟案子相关的事都偏高。
清 紫檀雕云龙纹漆面长桌
中国人把一个承具分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们的文化高于别人的精髓之处。
我们平时不注意,跟“案”相关衍生出来的词汇非常丰富,比如文案、方案、草案、议案,都跟案有关。
因为我们过去办公,都使用案,与桌相对来说无关。
只有中国有这样的家具,形制上不一样。
那么西方呢,没有这个概念,英文中就是一个“table”,没有桌案的区别。
中国人把事情分得特别细致,比如做菜的方法就分成煎、炒、烹、炸、汆、熬、咕嘟、炖,分得特别清楚,对吧?
外国人做菜估计就一个方法,我看就是煎,恐怕连炒都不会。
我们先讲一个故事。
东汉有一位名士叫梁鸿,有气节,有文采,在当地非常有名。
他的同乡有一个女子叫孟光,一心一意想嫁给他。
孟光长得不好看,肤色比较黑,但特别有劲儿,史书上记载她能“力举石臼”,像个举重运动员。
孟光到了30岁还没嫁出去,她父母就问:“你为什么还不嫁啊?”
30岁很大了,不要说是在古代,就是在今天,30岁没嫁出去的人,父母也得问,是不是?
她回答说:“我非梁鸿不嫁。”
梁鸿一听这话高兴了,心想:还有这样的女子?那我就娶回来吧。
我估计当时就是请媒人牵牵线,搭搭桥,也没见过真人,就把孟光娶回来了。
孟光很高兴,就紧着饬,描眉画眼,但梁鸿一见她这样,就不高兴了,连着七天没有搭理她。
孟光就慌神了,不知道因为什么:怎么娶了我又不理我呢?她就向梁鸿请罪。
梁鸿说:“你描眉画眼不如素面朝天好看,我得要个能过日子的老婆。”
我估计他也不敢说你长得不好看,怎么画都没有用。
孟光说:“那我就不画了,咱好好过日子。”
于是孟光每天把饭菜弄好了,端到丈夫面前,高高举起。
这就是“举案齐眉”的故事,这个成语也变成今天夫妻相敬如宾的一个象征。
这里的“案”,当时就是一个托盘,今天的托盘就是一个盘子,当时的托盘“案”,带有四个足,四足是缩进去的。
与我们今天所说的书案的“案”,形制上非常接近。
这种托盘今天日本还在用,日本很愿意沿袭我们的古制。
由于案子的陈设功能越来越大,它的实用功能就相对降低,相反,桌子的实用功能越来越大,陈设功能越来越低。
所以,桌案从功能上有了区分,这是在使用中发生的区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设计的。
比如过去的人家,一进屋就放着一张大条案,靠着主墙,上面摆两只掸瓶,我小时候,去我的外曾祖母家,她在北京有一个大院。
我那时候很小,觉得这张案子非常高,根本看不见案子上面的大掸瓶,这就是我对案子的第一印象,那时是20世纪60年代,后来这案子上哪儿了,我就不清楚了。
桌子在越来越接近实用的时候,就跟案发生了分野。
桌,最早写成卓越的“卓”,它是高起来的意思。
比如卓然而立、卓尔不群,就是超出别人,高高地立在那儿。
“卓”字后来才把底下“十”字变成了“木”字,写成了现在的“桌”字。
桌与案从功能上讲,差距不是很大,比如我们有条桌就有条案,有画桌就有画案,有书桌就有书案,有炕桌就有炕案,但有饭桌,就没有饭案。
因为吃饭这件事虽然在生活中非常重要,但从精神层面上讲并不重要。过去古人从文化上还比较鄙视吃。
他觉得天天去谈吃,层次太低了,得谈点儿文化,谈点儿梅花、竹子,才比较雅,所以,吃饭比较低,我们就在桌子上完成。
古人吃饭的桌子大多是方桌,为什么呢?
这跟我们吃饭的制度有关。
我们早年是分餐制的民族,一人一份。
为什么有举案齐眉这件事呢?
因为当时是分餐,我举一份给你,我这儿还有一份。
如果当时梁鸿和孟光是共餐,就也犯不着我举着你吃,然后你举着我吃了,对不对?
我们的分餐制度逐渐演化成共餐制了。
采用方桌吃饭的时候,我们就是共餐制,这一点从我们的筷子上就可以看出来。
早期凡是筷子长的家庭,都是富有家庭,筷子短的,都是相对贫困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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