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博物馆里的中国艺术｜卢浮宫，如何寻找3万中国文物的展出新路径？

全球化视野之下的今天，我们关注中国艺术，海外博物馆成为不可被忽略的重中之重。诸多海外博物馆大规模、系统化地收藏、研究、展示中国艺术品，也成为中国艺术在世界亮相的重要途径。近期，雅昌艺术网&艺术头条推出【海外博物馆里的中国艺术】系列，试图观察在东西历史文化具有巨大差异的背景下，海外博物馆如何理解中国艺术？各大博物馆在研究与展示中国艺术时的侧重与角度有何不同？他们的研究又为中国艺术注入怎样的活力？

该系列的第六篇，我们推出的是法国的卢浮宫博物馆（以下简称卢浮宫）。

卢浮宫

众所周知，除英国外，法国是欧洲典藏中国文物最多的国家。而卢浮宫又是法国收藏中国文物最集中的博物馆，数量多达3万件，尤以原始社会彩陶器、商周青铜器、明清瓷器为重。其中，只明清瓷器精品就有6000多件，唐宋绘画200余件。这些藏品还不包括1945年，卢浮宫出让给法国吉美博物馆的那部分。

卢浮宫展厅

虽然国人都十分明白，卢浮宫中国文物的数量众多，但很少有人能真正说出几件其中的几件代表性文物。这或许跟卢浮宫并不像大都会和大英博物馆拥有那么蜚声国际的中国文物有关（如董源的《溪岸图》和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但其典藏的“商代三羊纹青铜鬲鼎”、“商青铜象尊”“商周玉猪龙”“西汉白玉猪”“清代青花人物笔筒”、《圆明园四十景图》等也称得上绝艳。

清代青花人物笔筒

盗窃？掠夺？珍藏？

谈起卢浮宫中国文物的来源，总是没那么光彩。

这座始建于1707年的清代园林，最初是康熙给皇四子胤禛（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的赐园。1722年雍正继位以后，拓展原赐园，并在园南增建了正大光明殿和勤政殿以及内阁、六部、军机处诸多值房，欲以夏季在此避喧听政。乾隆在位期间除对圆明园进行局部增建、改建之外，还在紧东邻新建了长春园，并在东南邻并入了万春园。圆明园的格局基本形成。

中国瓷器

康雍乾，这三个名垂千史的清帝，在圆明园里化身三个“大男孩”。除了日常听政外，在这里他们或是科学boy，向子孙灌输几何学原理；或像热衷游戏的儿童，时而身披袈裟，时而走魏晋古风，时而又着西域异服；或像痴迷cosplay的凡人，让太监、宫女假扮成商人、工匠、士兵、判官，自己则化妆扮成普通人。

商代三羊纹青铜鬲鼎

这里是夏季避暑听政之地，更是这三个“大男孩”的游乐园。他们搬来了大量的珍宝、字画、图书、钟鼎宝器、金银珠宝等稀世文物，使这里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博物馆。然而，无论是故宫、颐和园还是其他文物建筑，都会有相关的陈设档案，专门记录建筑中所拥有的文物，唯独圆明园缺乏陈设档案，因为圆明园收藏文物的总数并没有明确的记录。

中国瓷器

而卢浮宫典藏的部分中国文物，就是从圆明园带走的。

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英法侵华头目闯进圆明园后，立即“协派英法委员各三人合议分派园内之珍物”。法军司令孟托邦当天即函告法外务大臣，命法国委员注意，先取在艺术及考古上最有价值之物品，以法国极罕见之物进献拿破仑三世，藏之于法国博物院。英法侵略军入园的第二天就不再能抵抗物品的诱惑力，军官和士兵们都成群打伙冲上前去抢劫园中的金银财宝和文化艺术珍品。

茧形双耳瓶 仰韶文化半坡时期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秘不示人 卢浮宫为何不推中国艺术展？

从公开资料来看，卢浮宫近些年几乎没有推出过中国艺术专题展，亦很少展出中国文物。在其常设展厅内，有古埃及艺术部、伊斯兰艺术部、古希腊 伊特鲁里亚及古罗马文物部，却没有中国艺术部。在绘画馆、工艺品部等部门的介绍中，亦几乎没有出现中国文物的介绍。

弹筝陶俑 彩色陶 汉代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从展览布置上看，近些年卢浮宫的策展重点确实是欧洲艺术。其推出的系列大展，均是欧洲（尤其是法国）艺术家或地域。如其在2019年最新推出的10个特展中，就有5个为法国艺术家或收藏展，其中3个欧洲艺术展，1个文化普及展。

陶立马 东汉时期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在2019年的唯一一个“亚洲艺术展”中，“东方”似乎并不是中国的代名词。卢浮宫在2019年-2020年举办的“东方味道：收藏家Georges Marteau纪念展”中，展出了日本主义艺术品、波斯图书，东方似乎代指日本与波斯。事实上，卢浮宫似乎十分看重日本艺术，在2018年-2019年，为纪念日本明治时代150周年和法日建交160周年，卢浮宫与法国日本基金会联合举办“日本主义2018：心灵的回响”展出季活动，“日本主义2018：名和晃平作品《Throne》展”便是其中重要展览之一。

公元前5世纪的青铜器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那么，是卢浮宫不重视中国艺术，不愿携手中国举办展览吗？

从现状来看，似乎也并非如此。早在2011年，卢浮宫联合北京故宫推出“重扉轻启——明清宫廷生活文物展”，展出故宫院藏130件（套）文物。此外，卢浮宫也曾引起中国非遗展、东方文化展，都为联合主办，且策展都带有浓浓的东方视角。这似乎是卢浮宫在试图规避馆内文物来源问题，寻找展出中国艺术的新路径。

反过来说，2013年，卢浮宫“地中海文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藏文物精品”曾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出。2017年， “卢浮宫的创想——卢浮宫与馆藏珍品见证法国历史八百年” 再次开展国博。2020年9月，卢浮宫授权中国天猫，“卢浮宫超级品牌日”同步上线，这个被誉为世界四大博物馆之首的全球顶级IP正式进驻中国市场；同月，法国卢浮宫博物馆在中国的电商平台飞猪和淘宝开启了一次视频直播。这场两个小时的直播吸引了40万中国网民观看，通过直播镜头在线了“云游”卢浮宫的世界著名艺术品。

元代绘画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卡扎克向皇帝进贡奇马 现藏法国吉美博物馆

出让精美中国文物：从卢浮宫到吉美和法国国图

20世纪40至70年代，法国国有博物馆收藏大规模重新组合。卢浮宫出让部分中国文物给法国吉美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法国枫丹白露宫等机构。这些文物几乎构成了吉美博物馆和枫丹白露宫的中国馆。如商青铜象尊、西汉白玉猪已出让给吉美博物馆，《圆明园四十景图》已出让给法国国家图书馆等等。

商青铜象尊 现藏吉美博物馆

卢浮宫馆藏商周青铜器尤以商青铜象尊为代表。该象尊是目前世界所知的动物型尊重最大的一件，为祭祀用的酒器。原由法国藏家伊扎克·德·卡蒙多伯爵以3000法郎购于1903年的杜鲁欧拍卖行“中国日本工艺品”专场，1912年，卡蒙多过逝，该尊才正式转入卢浮宫，成为国家不可转让变卖的财产。

商青铜象尊 现藏吉美博物馆

但不幸的是，1914年卢浮宫远东分部将其归入“缅甸或高棉的雕塑”中，目录仅描述该尊为“绿色青铜象”，并未提及其他；直到1922年，《象尊》才找到自己的正式位置，被纳入“中国雕塑”范围，且获得属于“公元前3世纪前的中国艺术”的定位。1945年，象尊和其他亚洲文物，由卢浮宫转入吉美博物馆。1975年，其曾在纽约举办的“吉美博物馆之珍品”展出，直至2004年的中法文化年才被再次借到上海博物馆，首次与中国观众见面。

玉猪龙

玉器方面，不得不提的文物是这件“玉猪龙”。该玉器线条流畅，做工精致，器型是猪和龙的结合。在没有金属工具的年代，制作玉猪龙需要用磨损玉料，并对其进行抛光，不仅需要大量劳力，更需要专业知识。因此，持有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玉猪龙被认为身份尊贵。考古学家认为，玉猪龙具有明显的生育特性，是部落祭祀用以保佑种族生存的礼器。

《圆明园四十景图》之二

《圆明园四十景图》原是乾隆下旨，由唐岱、沈源等绘制而成，共计40幅图画，真实记录了圆明园鼎盛时期的建筑风貌与园林特征，每幅图画附有工部尚书汪由敦书写的乾隆御制诗《四十景对题诗》。图画绘工精美，视觉效果极佳，所绘建筑、山石等景观均为写实风格，题诗意境深远，书法隽永飘逸，诗、书、画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是我国迄今为止目前最长的绢制彩色工笔画。画成后，该图奉旨安放于圆明园，时称“殿本彩图”。1860年流入法国卢浮宫，19世纪70年代移交法国国家图书馆收藏。

《圆明园四十景图》之二

卢浮宫品牌入主中国搞的是风风火火，但中国艺术在卢浮宫却略显冷清。这可能是由于这些文物来源在今日看来实在刺眼，也可能是由于中国文物不符合馆内的展陈重点。将圆明园的浩劫单纯归结于英法联军固然不太客观，但将卢浮宫忽略中国艺术的事实归因于文物来源，或许也太过草率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