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婴”天才诗人顾城——复杂的人性，多面的人生

爱情、希望、恐惧和信仰构成了人性。——罗勃朗宁

他是孩子，需要周围人对自己付出一切；他是诗人，略带忧伤的童话诗句惊艳了一个时代；他是凶手，残忍的向妻子举起屠刀。

如此复杂的人性，多面的人生，扭曲的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顾城。

"你亮的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1979年7月，顾城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一见钟情的戏码上演了，自诩为孩子的顾城不顾一切的冲向姑娘，做了自我介绍，又把写着自己住址的小纸条硬塞给了她。

这个姑娘就是谢烨。

当时的顾城年纪轻轻已经是声名鹊起的朦胧派诗人，头上还有"童话诗人"的桂冠，是无数青年学生追捧的对象。年轻的谢烨爱好诗歌也颇有才气，在诗人被无限尊崇的年代里，她为顾城的才华所打动，就此坠入爱河。

在谢家人眼里，顾城是个没有上过学的无业游民，除了虚无的"职业诗人"的头衔并无其他，而谢烨则是外语系高材生，年轻貌美工作稳定还非常上进，这两个看上去差异极大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走在一起。

面对谢家人的反对，顾城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他每天给谢烨写一封信，信中描述他对她的一见倾心，用旁人的平庸或是乏味来衬托谢烨的美好。

他用疯狂的自毁自残的方式阻止谢烨离开他去工作和学习，甚至在谢母上门寻找女儿的时候疯狂用饭碗朝谢母砸过去；他赖在谢家门前，晚上就睡在自己带来的一口棺材一样的大木箱里……

这场看似荒唐追求，竟然让谢烨的母亲和兄长妥协了，他们终究没能阻止这场危机四伏的爱情，经过四年的疯狂追求之后，顾城终于抱得美人归。

新婚时，顾城的眼里，谢烨的美的令人惊叹。他形容初见谢烨时的感受：

"我觉得你亮的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他描述谢烨第一次登门时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我看到四处全是金光，还带着彩虹，我不敢想象她能来"。

此时的谢烨，带着对偶像的崇拜和对孩童的母性走入婚姻，按照顾城的要求终止了学业、辞去了工作，一心一意的做起了保姆、秘书甚至是母亲。

她无条件的满足顾城的一切要求，不辞辛苦的为他誊抄诗稿、整理校对、投稿发表，同时她还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劳动，只因为顾城认为自己是为诗而生的，世俗的洗衣做饭会玷污一个诗人纯洁的灵魂。

从现代的眼光来看，顾城是一个"巨婴"，而这样仅凭一方付出另一方索取的婚姻如同酷刑，谢烨却甘之如饴。她自幼丧父，母亲为了让她和哥哥不被人指点，坚持守寡不改嫁。

奉献和牺牲才是一个女人完美的象征——这样的扭曲理念通过母亲的言行深深的根植在年幼的谢烨心中，而顾城的出现，让谢烨变成了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和"母亲"，这令她充满了成就感。

这三年也是他们两人短暂婚姻中最为幸福和和谐的一段时光。

然而烟火耀眼的光芒背后通常是引信和火药的剧烈撕扯和无情灼伤，最终只剩满地灰烬。

"我不是爱，我是在梦想一个女儿世界"

1988年，顾城应奥克兰大学的工作邀请赶赴新西兰，在那里，他找到了满足自己对世外桃源所有想象的地方——激流岛。

激流岛风景优美，与隔海相望的繁华城市奥克兰截然不同的是，这里人烟稀疏、随处可见原生态的山川植被，顾城激动的认为他找到了自己的乌托邦，他果断的辞去了大学研究员的工作，加入新西兰籍，并且命令谢烨和自己一起上岛生活，他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童话世界——女儿国。

在激流岛的半山腰上，顾城用木板订出了一个小屋，这是他女儿国的城堡。他幻想着自己的女儿国中要有十二个纯洁女孩子，他们是自己的信徒、崇拜者和保护者，穿着银白色的盔甲守卫着他——女儿国中唯一的男人。

然而事实上，他只有一个兼任"母亲"、"秘书"和"保姆"的妻子谢烨，这远远无法满足诗人的浪漫想象。

这个时候，顾城生命中第二个女人也来到了激流岛，她叫李英。

李英与顾城相识于一个诗会，默默无闻的大学生面对自己的偶像用了最为吸引眼球的方式博取关注——她在诗友对顾城的作品表示质疑时拍案而起，言辞激烈、情绪冲动，如同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这样疯狂的举动和她文弱羞怯的外貌形成了鲜明对比，顾城被这个胆怯的姑娘为他鼓足勇气去抗争的姿态深深感动，两人开始有了私交。

顾城不了解的是，当时的天真文弱的李英并不如她的外貌那样单纯，尚未从大学毕业时，她就在开始在文学圈子里狩猎，为了获得一个文学编辑的工作，她通过诗会，主动结识当时热门刊物《诗刊》的执行副主编刘湛秋，并且向这个比她大28岁的已婚作家献身，成为了刘湛秋的情人。

在遇到顾城之后，李英惊喜的发现相比已经走向暮年的刘湛秋，顾城年轻、更有前途，于是她又一次抓住机会，将人们狂热追捧的高冷偶像变成了自己身边的"朋友"。

在她接近顾城夫妇的过程中，友好的谢烨和她分享了顾城的爱好、生活习惯和对生活的幻想。当时的谢烨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单纯姑娘将会成为她人生的沼泽，让她再也无法挣脱。

"由于不可抑灭的愿望和火焰，我永无得救的可能"

就在顾城夫妇启程前往新西兰的前夜，得知消息的李英冲到二人面前对顾城表白，顾城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得意的接受了李英的示爱，并且要求谢烨接纳李英，进入他们的生活。

不知是和顾城长期的相处形成了谢烨有求必应的行为模式，还是她对顾城有着太过不切实际的崇拜和包容，谢烨也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同意三个人共同生活。

并且从她辛苦挣来的生活费中拿出一笔钱为李英买机票，将她接到顾城身边，俨然变成了一个有斯德哥尔摩症候而不自知的受害者。在激流岛的葱郁山林中，李英展示出了她作为年轻女性的魅力。

她常常将顾城拉到山顶，主动脱衣服展示身体；她会把在家写诗的顾城约出来，在海滩上看着呼啸而来的浪潮，甚至主动询问自己和谢烨有什么不同。

习惯了温柔如水照顾他一切的谢烨，顾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深深迷恋上了李英带来的激烈欢愉，李英凭着谢烨口中讲述的顾城，而投其所好，让顾城觉得两个人天生是同一种人，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李英则将自己与顾城比作林黛玉和贾宝玉，将谢烨比作薛宝钗，以形容自己才是顾城的灵魂知音。就在顾城和李英享受激烈爱情的同时，谢烨却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沉浸在幻想世界中的顾城辞去了工作，失去了收入来源的三个人只能靠谢烨养鸡、卖鸡蛋、卖春卷来艰难度日，同时还要负责照顾顾城和李英的饮食起居，甚至连李英的衣服都要谢烨一件件手洗干净。

当谢烨生下儿子木耳之后，顾城感到十分愤怒，他认为女儿国中不能有第二个男人，儿子的出现玷污了自己的梦想。

为此，他逼迫谢烨给尚在襁褓的小木耳断奶，甚至抬脚将儿子从沙发上踹下来泄愤，最终谢烨被迫按照顾城的要求将小木耳送到了当地土著毛利人的家庭中寄养，顾城才停止对孩子的虐待。

清苦又扭曲的生活不仅让谢烨痛苦不堪，也让激情退却的李英产生了厌倦。她趁着顾城夫妇去西欧讲座的机会和一个能给她绿卡的五十多岁的老头私奔了。

感觉自己遭到背叛的顾城心理受到重创，他决定将自己和李英相处的点滴记录下来，于是顾城口述、谢烨整理的《英儿》一书诞生了，书中用大量的笔触描写了他和李英的云雨缠绵，语气口吻极尽温柔爱恋。

这部小说是顾城对自己没有能够彻底拥有的女人的怀念之作，也是让谢烨彻底死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给别人"

《英儿》完成后，谢烨决意要离开顾城并且接回儿子小木耳好好抚养，这时一个华裔博士大鱼出现在了谢烨生活中，与顾城的天真偏执不同，大鱼成熟稳重、尊重女性，对谢烨细致体贴，让她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谢烨没有隐瞒大鱼的存在，她开诚布公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就在谢烨收拾行李准备离去时，眼见无法挽回的顾城对她举起了明晃晃的斧头，他要毁掉不再属于他的谢烨，绝不容忍别人得到她。

倒在血泊中的谢烨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聪明伶俐的小木耳，她的牺牲和付出换来的是毫无节制的欲望和索取，最终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杀人后的顾城决定用帝王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自缢在院子里的树上，临死都在维护自己女儿国国王的幻想。

而他心心念念的爱人李英，则在拿到绿卡后甩掉了外国老头儿，和离婚的刘湛秋结婚了，并且靠着回忆顾城的作品《爱情伊妹儿》大赚了一笔，成为了所谓的作家和诗人。

顾城的一生太过绚烂也可悲可恨，他的幻想成就了他的童话诗歌王国也禁锢了他走向真实世界的脚步，而他37岁的短暂人生中，比诗歌更加引人深思的，是人性的复杂和命运的捉弄。

愿天堂只余诗句，再无悲剧。

文/平南

转自腾讯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