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犹未苦，苦送春、随人去天涯

忆旧游·别黄澹翁

【南宋】吴文英

送人犹未苦，苦送春、随人去天涯。

片红都飞尽，正阴阴润绿，暗里啼鸦。

赋情顿雪双鬓，飞梦逐尘沙。

叹病渴凄凉，分香瘦减，两地看花。

西湖断桥路，想系马垂杨，依旧欹斜。

葵麦迷烟处，问离巢孤燕，飞过谁家。

故人为写深怨，空壁扫秋蛇。

但醉上吴台，残阳草色归思赊。

【译文】

送人南浦还算不上痛苦，更痛苦的是、送春随人去天涯。枝上一点残花都飞尽，叶肥阴绿暗里闻啼鸦。赋诗吟情顿使双鬓雪白，飞梦逐尘远渡江沙。叹病渴凄凉人消瘦，恨分香人远，两地独看花。

想西湖断桥路边，曾经系马的垂杨依旧摇荡枝斜。菟葵燕麦迷烟雾，问离巢的孤燕，将要飞栖谁家? 故人为我写下深深的离怨，题诗空壁运笔挥扫若秋蛇。且登上吴地的高台醉饮，夕阳草色将伴随你远远归来呀。

【注释】

忆旧游：词牌名，又称。双调，以周邦彦《忆旧游·记愁横浅黛》为正格，此词为变格。此词上片十句，押四平韵，五十一字；下片同，共一百零二字。黄澹（dàn）翁：名中，作者好友，《阳春白雪》中有其词《瑞鹤仙》一首。

苦送春、随人去天涯：可能本自王观《卜算子》“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片红：指春花。

正阴阴润绿，暗里啼鸦：指树正枝叶浓密翠绿，鸦在人看不到的地方鸣啼。

雪：这里用为动词，使……变白。

病渴：指患酒渴病。

分香瘦减：指因分别而腰围消瘦。

断桥：在西湖上，唐·张祜《题杭州孤山寺》：“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

欹（qī）斜：倾斜。

葵麦迷烟处：指兔葵燕麦在淡烟中凄迷一片。

问离巢孤燕，飞过谁家：对刘禹锡《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化用。

空壁扫秋蛇：指挥毫题璧，笔势如龙蛇飞舞。秋蛇，字迹盘曲。

吴台：指古代吴都所在地（今苏州）的台苑池。

归思赊（shē）：即归思十分强烈。

【赏析】

词的上片抒发惜别伤春之情，引出忆旧相思之意。层次清晰，环环相扣，引出“两地看花”的感慨。以“送人犹未苦”、“送春”亦犹未苦，突出了忆别之苦。下片集中写忆旧游、“写深怨”、发“归思”，以思归之叹收尾。“写怨”与上片“赋情”对应。西湖美景依旧，爱姬却已离去。日暮黄昏，身老江湖，无限羁旅孤况滋味，思归而不得的惆怅，一齐涌上心头。

【背景介绍】

据孙虹和谭学纯所著《吴梦窗研究》，此词作于淳祐九年（1249年）之前，是词人在苏州送友人黄澹翁时回忆起姬妾而作。关于词中所忆是苏州去妾，还是杭州之姬，众说纷纭。

【格律对照】

送人犹未苦，苦送春、随人去天涯。

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片红都飞尽，正阴阴润绿，暗里啼鸦。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赋情顿雪双鬓，飞梦逐尘沙。

仄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

叹病渴凄凉，分香瘦减，两地看花。

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西湖断桥路，想系马垂杨，依旧欹斜。

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葵麦迷烟处，问离巢孤燕，飞过谁家。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

故人为写深怨，空壁扫秋蛇。

仄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

但醉上吴台，残阳草色归思赊。

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平。

说明：灰色字可平可仄，彩底字需要押韵。

明日词牌

更漏子：词牌名，又名“付金钗”“独倚楼”“翻翠袖”等。以温庭筠《更漏子·玉炉香》为正体，双调四十六字，前段六句两仄韵、两平韵，后段六句三仄韵、两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