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一首:《能学》
能学
等界之芒
宇宙人生大课堂,
珍奇异宝自飞扬。
搜玩爱恋天真唤,
刻苦攻求本性伤。
万物多姿致高远,
时空一处醒慌张。
真如作用原无易,
正道恒新善缘长。
七言律诗一首《能学》,押平水七阳韵。首联两句即拓开生面,其中第一句平平而起,第二句便开始引发遐思。这样的写法在历史上多有惯例,比如《诗经·卫风·淇奥》中的前两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就是类似的;所不同的是,诗经这两句是“兴”,而本诗是实写。宇宙人生是一场大的课堂,这应该是每个人的共识,但如何在有限的人生中获得各类在其中漫天飞舞的珍奇异宝,就是所有人都关注的话题。因此首联即造出一个意境,点了该诗“能学”的主题,并自然引出后面的内容。
颔联两句即用强烈的对比探讨了两种不同的学习状态和效果,其中第一句是用典,是用了牛顿的情况,但用得不露痕迹。这颔联两句清新脱俗,因为一般而言谈到课堂,那么接下来都是歌颂刻苦努力最终攀登高峰的成功,但这里直接点出了这是对本性的伤害,暗示作者将提出不一样的观点。其实,这两句是承袭首联两句而来,既然宇宙中充满了珍奇异宝,而你又在宇宙中,那你就是与之并列的;因此除非你在宇宙之外,否则你所得之珍宝从本质上就并非是通过刻苦攻求而来,而是无论刻苦与不刻苦,都只能在天真本性中自然而得,如同牛顿那著名的典故一样。
颈联两句继续开演以上话题,并含蓄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想:能学的东西皆为假,你需要心性有其高远,而直接识得并入主于那片相应的时空中。因此万物之多姿只为高远的心智而开启,顺则千里同风,逆则对面千里,只因自眼有翳,妙见不通。比如一个逐级增加难度的正确的引体向上的动作,可以让你的背阔肌如翅膀一般从远古被召唤,仿佛你天生就该做它而无需什么勤奋;正如牛顿、或无数显赫的数学家,几乎都是在年少时代那幼小的心灵便被数学捉住,从此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这便是天真之唤,不是靠刻苦攻求而得的。但此诗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既否定了一味的刻苦,又并非是在强调天性,否则顶多是庄子的眼界。而是说,每一个人,在每一个方面,都可以因时就宜获得宇宙人生中的珍宝,若懂得这无数不同的事物其实都是同一种事物,在时空的同一处,那么就不会因为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宇宙课业而慌张了。比如,你今天任意一个举腿练习腹肌的动作,与别人动笔演算一道数学题的动作,或供养你之所以可以安心在那儿举腿、做数学题的那些人起早贪黑的辛劳,其实都是同一个动作,在时空中有同一个处所,因为无非此时此动作、它时它动作,皆由时景之移易而已。
以上有了浓浓的哲学意味,而尾联两句就借用了佛家的说法,用“真如”二字给以上那“此时此动作、它时它动作,皆由时景之移易而已”的理论进行了命名。万事万物,只有时景之移易,而真如不移,故到此完全从以上那刻苦或天真的二元辩论的窠臼中摆脱了出来,即无论你是刻苦不刻苦、天真不天真,或刻苦地天真、天真地刻苦,或百分之几的刻苦加百分之几的天真,无论你怎样组合,都终不出真如自性分毫,如唐代永嘉玄觉大师《证道歌》云,“本源自性天真佛”。世人一说“天真”,便拿来与“刻苦”相对,但只有这跳脱了与“刻苦”相对立的天真,才是真天真,可谓契入本怀,远奥其心,而无师之智涌现,当下领略这宇宙人生大课堂中无数无量的珍奇异宝。因此,这才是最后一句所指出的“正道”,只有站在这里,万物都是恒新。因此能学皆假,无学是真,圣人无学,无学而学,仅因时景移易而关怀对应的事物而已,却自然学到。因此又回到之前所说的,我们的存在与宇宙万物并列,因此此“无学而学”的对万物之介入,归根到底是一种和万物间的善缘,而站在这里,其福泽可以绵长。
综观全诗,没有提到一个“学”字,却无时无刻不在谈学习的问题,其中用了很多如“宇宙”、“人生”、“万物”、“时空”之类的大词,但并非空洞地堆砌,而是言之有物,用之恳切且必须是这么用。全诗前面四句实写、后面四句虚写,起承转合气脉通畅,中间两联对仗工整,别出心裁提出思想,引经用典不露痕迹,而且如通常那样,诗眼在最后呈现。我们可以看到,本诗诗眼即是倒数第二句中的“作用”二字,可谓怎一个作用了得。这里顺便给出一个判断诗眼的方法,也就是“毫端入刹海”,比如以前说过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便是一个微小的行为,却使层峦翠染;或宋朝那尼姑的悟道诗“春在枝头已十分”中的“枝头”,也是怎一个枝头了得,这些,如果没有直接的感知,多读自然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