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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以后,再读《范进中举》,我才发现那一点都不可笑

Image 2020-04-09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是说说而已。

《儒林外史》中的范进,时年五十余岁,家中穷困不堪,四邻不屑,岳父更是看不起。他顶着巨大的屈辱,一生中不停地应试,考了二十多次,直到五十四岁才中了个小小的秀才,这还是受益于周进的有心关照。

周进看到范进的境遇,联想到曾经的自己,不由得悲悯,惺惺相惜,觉得他可怜至极,后来又将他录取为举人。范进得知后,大喜成癫,后在胡屠夫掌掴之下,复又清醒,四邻转而巴结,也都换了副嘴脸,上演了一出中举后的癫狂闹剧。

这很正常,如果范进的人生经历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估计我也承受不住。没办法,范进他太难了。中举之前的范进,和中举之后的范进,他们身处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在中举前,范进是这样的:

家里贫困,参加考试的盘缠都没有,甚至十几年连猪油都吃不上几回,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最后只能是将家里下蛋的鸡卖掉换米去救命。

当然,比起饿肚子,范进更惨的是地位,没有人看得起他,包括他那个当屠户的老丈人。当时的范进已经是中了秀才,当上了相公。可是考了十几年的一个穷秀才,根本入不了老丈人的眼。老丈人不仅骂他是现世宝,还在范进去借盘缠的时候,不仅不借给他,还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说他是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

范进因没有盘费,走去同丈人商议,被胡屠户一口啐在脸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就‘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来!

以至于范进最终是饿着肚子去赶考,等到出榜已经是饿了数天,心力交瘁,所以才经受不住“中举”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总而言之,中举之前的范进,就是一个失败者,没有人看得起他。

而放榜之后,范进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面对报喜的人,范进家中没米没肉招待,众邻居顿时变得异常热心。有拿鸡蛋来的,有拿白酒来的,也有背了斗米来的,也有捉两只鸡来的。

还有当时范进得到消息,几十年压力一朝泄,再加上几日没吃饭,心力交瘁,一时精神失常,失了神智。

大家为了唤醒范进,决计采用报信的人提的办法,即“打他一个嘴巴”;可如今范进中了举人,当了老爷,没人敢打他啊。

胡屠户作难道:“虽然是我女婿,如今却做了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听得斋公们说:打了天上的星宿,阎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

大家思来想去,最终找到平日里对范进最为凶恶的屠户老丈人。胡屠户平日厉害得紧,此时却是没了脾气,一直唯唯诺诺,不敢下手,最终还是大家劝他哄他,这才打了范进。打完之后,心里还懊恼后悔,生怕是打了“文曲星”,会遭报应。

当然,胡屠户对于范进中举是非常得意的。前面还说他现世宝,连累了自己,连盘缠都舍不得借给人家。结果如今又开始满口夸赞自己这个女婿,说他才学又高,品貌又好,一口一个贤婿,最后还不忘夸自己眼光好。

我每常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你们不知道,得罪你们说,我小老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

最细节的是这一句:

屠户见女婿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

当然,范进的人生绝不是老丈人态度改变这么简单。中举后的范进,成了当地的名人,一只脚踏进了官场,日后便是老爷,有着太多的好处。

举人值钱不是因为能当官,举人只是有了当官的资格,但是不考上进士,就算补缺也只是一个县丞之类的佐官。

真正厉害的,是举人可以数十人的免税和徭役,如果你是一个富农,给朝廷要交1分税,冬天还要去修河堤,现在挂到举人老爷名下为奴,商量商量,给举人老爷每年交5厘,税少了,还不用去上工,这特权是实打实的经济收益啊。

而秀才只能免两人的税役,秀才到举人,在经济上是量变引起的质变,只需要这个特权,就可以彻底脱离劳动生产,成为统治阶级。

除此之外,在皇权不下县的年代,秀才本人具有一些豁免权,但还是被统治阶级,而举人,就算没有做官,在县官开堂断案的时候是要被请到堂上做见证旁听的,具有很大的建议、干涉的权利,已经是妥妥的统治阶级预备队了。

所以巴结奉承的人络绎不绝:

范进中举后,果然有许多人来奉承他: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到两三个月,范进家奴仆、丫鬟都有了,钱、米是不消说了。张乡绅家又来催着搬家。搬到新房子里,唱戏、摆酒、请客,一连三日。

总之,中举后的范进,彻底的完成了人生的逆袭。要知道,就在前一天,他还是一个饭都吃不饱的穷酸秀才,如今却成为了贵人,富豪,这比中彩票还要来得惊喜。

大家不妨想想,五十四岁的范进在连续考了二十几次才勉强进了学,算个秀才。

之前每一次考试,范进其实都满怀希望,但是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失望,历经几十次的失败,已经把范进打击的无比脆弱,到最后已经陷入到绝望的状态中。

不断的失败,与别人对他不断的嘲笑,已经让范进的精神变得恍惚。到了这个知天命的年龄,范进行为上还在坚持,内心其实基本绝望了,去考也不过就是碰碰运气,和买彩票是一样的心态。随便掏出的两块钱,买了双色球随机,居然中了头奖,这刺激简直太大了,疯掉了也属于正常。

当别人告诉他真的中举后,他倒一点也不相信。而当他看到中举的捷报时,这种巨大的喜悦,就像强力的地震一样,瞬间就把他失魂落魄的精神打击的体无完肤。

在中国古代,科举制度是读书人步入仕途的桥梁。所以,在那个时代,“学而优则仕”,就可以进入统治阶层,就可以享有优厚的待遇。因此,也就形成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况。一旦进学入仕,就会改变个人命运。一旦中举,鸡犬升天,境况大变。所以,中举、中进士便是读书人的一生追求。由于在这一过程中范进经历了不同的两种天壤之别的境况,他中举后的发疯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中举前住茅草棚,饭无米油,没有考试的盘缠,没有给报录人打赏钱;妻子、岳父冷嘲热讽,肆意辱骂;乡邻没有一个人理他,张乡绅等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中举后张乡绅提供了三进的宅子奴仆丫鬟应有尽有,乡邻送来了蛋肉酒等食物;老丈人拿出四五千钱打赏报录人,张乡绅增纹银五十两;乡邻纷纷提礼物前来巴结,老丈人以前骂他尖嘴猴腮想吃天鹅屁,现在称其贤婿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中举前众人鄙视、嘲讽,中举后奉承、讨好。

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人情冷暖,尽在其间。

世态炎凉的社会风气,身边众人的前倨后恭。几十年屈辱的生活宣告结束,梦寐以求的功名富贵顷刻到手,这种巨大的冲击感,估计没多少人能承受得了。

喜形于色这样的情况,一般人估计都无法免俗。

所以,这虽然是一场闹剧,但并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不仅不好笑,还带几分凄凉。范进的癫狂,是一种带有悲情色彩的肆意宣泄!

因为这就是现实。类似的情景在当下社会也是比比皆是。只不过是把读书人社会变成了资本社会,以前读书人拼命挤科举,高中便什么都有了,之前看不起你的人也过来巴结;今天变成了因为你有钱,所以巴结你。具体情况虽变,但人性没变。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范进中举》中,吴敬梓老先生用自己的笔墨把科举制度、封建礼教、社会风气批判的淋漓尽致,然而,我们也看到了一个把科举当成毕生事业,矢志不移,虽屡试屡败,但仍屡败屡试、越挫越勇的读书人。

在小说结尾时,范进中举之后,她的母亲就因为富贵被痰闭住气过世。范进丁母忧三年后进京会试,又中了进士,被授职部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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