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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联盟 国画大写意

Image 2020-03-22

無岸的海

作者:吕长河

编辑:雪狼异族

写意是一切艺术最高的要求和最终的目的。

1、传统的“写意”说

“写意”、“大写意”,作为中国画的画法由来已久。“写意”一词最早出现于《战国策·赵策二》“忠可以写意”,解释为“公开地表达心意”。它是超越时空的创造,使中国画保存并不断加强和显示着她“超以象外”的东方气质。

从先秦至隋唐,从隋唐至宋元,从宋元至明清,“写意”一脉传承,不断超越:岩画、彩陶清新本真的描画;

玉器、青铜神妙狞厉的远古气息;

顾恺之飘逸若神的精彩绢绘;

王维“凡画山水,意在笔先”的论调;

白居易《画竹歌》“不从根生从意生”的言词;

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论顾恺之画“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虽笔不周而意周”;

欧阳修“心意既得形骸忘”、“古画画意不画形”的诗句;

苏东坡论吴道子画“出新意于法度之中”之说。

2、写意是一种精神

写“意”不仅是文人画的形式,更是文人画的精神,也是中国所有造型艺术的精神—包括工笔画、宫廷画、民间画工画和雕塑、装饰画,它们都是以表情达“意”为主旨的。

在“形似”和“神似”之间,都是更强调“神似”,并且以“神似”为目标,而所谓的“神”,是作者自己感悟而倾注了作者主观“意”的成分,“不以目视而以神遇”,人的意就在其中了。

在世界范围内中国文学艺术提出的“写意”是古今中外一切艺术中最透彻地揭示人类艺术目标的贡献,古今中外无一例外。

西方从远古崖画、彩陶,一直到现当代艺术也是如此,但它绝不局限在一个画种、一种材料、一种形式和表象。它是从技法上升深入到艺术本质的一种精神。

所谓“意在笔先”,作画之前,画家对世界的总体看法,也就是他的整体的美学观,早已凝聚胸中,是几十年对世界的整体认知的积淀。

触景生情,南朝刘勰有“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言说,其实是随时随地对世界总体看法受到外界触动从而引发新的看法,所以是生生不息的。不能局限于一个故事、情节道具、民族服饰上,不能被这些表象吸引得眼花缭乱。

要挖掘人与天地自然深层的关系,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和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和灵魂沟通一体的大的一种“意”。落实到一笔一画,都是生动的有生命的。

写意的最高要求,一笔一画都是有生命的,都是生命的一次轮回。因此,以写意为精神的中国造型艺术大境界就是省略细节,关注生命的要害,直追形象之外的元神。

“大”是一种包含天地社会内容的纵横观照,“大”不是一个单向的,是与其他思维方式和其他艺术形式并列的。它是纵横的、统观全局的、天地社会一体的。

“大写意”与“小写意”不一样,“小写意”是一种技法。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天地人合一”是一种宇宙观。

“大写意”是一种纵横观照、是一种全面的、古今一体的宇宙观。它既是精神的,必然与物质相对应,但并不是虚无缥缈。

“大写意”不是物质,是“相对于物质世界的一种精神存在。如果把“大写意”说成一个画种、一种物质、一种实在,那它就成为一种形而下的画法,是器层面的一个画种、材料和方式而已。

3、写意是中国艺术的灵魂

不仅造型艺术,所有的中国艺术都是写意的:音乐、戏曲、诗词莫不如是。一定的曲牌、词牌、表演动作都有一定的格式,都代表一定的形式。

比如京剧的表演:鞭子一挥就是几千里,两手一合一插就表示“关门”。中国人把一定的内容、形式概括为“程式”,也成为“程序”,即不以描摹具体的对象为目的,而是借助这个约定的程序来写“意”。

所以可以说,“写意”是中国艺术的传统,是中国艺术的精神、核心和灵魂。

孔子早就有“圣人立象以尽意”(《周易·系辞上》)的说法;

《庄子?外物篇》也有“得意而忘言”之说;

卫夫人在《笔阵图》中也说:“意后笔前者败”、“意前笔后者胜”;

王羲之也说过:“须得书意转深,点画之间皆有意”(《晋王右军自论书》)。

中国的艺术观从来都是轻“实”重“意”,留下了许多诸如“意境”、“意象”、“意态”、“意趣”、“意绪”等精辟的语汇。还有“意在笔先”、“意在言外”,都是表达中国人对“意”的追求付诸语言和思维的结晶。

4、中华民族是一个写意的民族

中国是写意的中国,中华民族是一个写意的民族。写意是中国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中国人的思维特征就是“意”的思维。它讲究“悟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中国是一个从社会学经验出发的民族,没有纯科学概念,在更大的范畴内不屑于经过严密的科学或逻辑论证。这个民族特有的穿越表象透视本质的品质使得能够“不以目视而以神遇”,神会于客体的功能优秀于其他民族。

因此,中国人通过经验或直觉得出的结论,西方人可能要在实验室或书斋里经过漫长的推理、检验才能得出,比如中医。中国人思考的东西“大”而模糊,西方人思考的东西“细”而清晰。

中国艺术以社会学为基础,西方艺术以科学为基础。细有细的好处,大而化之趋于化境,混混沌沌,无极无际,更接近艺术的本质。西方没有“无”的概念,更无“无极”的认识,一切企图经过论证达到所谓的“科学”,其实这种科学本质上讲是最不科学的。

这在中国的文化、哲学中表现得非常明显,也可以从中国的文化、哲学中找到依据。

中国哲学的核心就是“阴阳”,二元对立,宇宙、世界、人生,概莫能外;天地、日月、盈亏、物我、生死、分合、敌我、男女、君臣、父子、夫妻、喜怒、冷暖,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这是中国的辩证法、矛盾论,它不是产生于逻辑学上的思想,而是来自直觉和经验的,在中国人看来,世界不只是物质的,是物质和精神并存的。

因此,除了“无极”之外,一切都只是相对的,但只有“无极”,艺术才能不断更新。

这是中国人的思维特征,艺术的核心是表情达意。核心还是“意”: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出判断,并将自己的直觉外化、表达出来,即“写意”。写意无错对,写意无极限。

5、大写意是一种观念

中国人对“意”是非常重视的。“意”就是一种情意、一种意思、一种思想、一种想法。在绘画中的“写意”是通过“象”来表达的。所谓“立象以尽意”。

“象”与西洋人讲的“形”不一样,他们讲“形”,中国人讲“象”,但在中国“象”、“形”都有。“大象无形”,“象”指的是“大象”。大象是无形的。中国人的“象”是超越西洋人的“形”的。“形”是可看的,“象”是超越这个可看的自然,而最后造出来的“形”。

不是自然的“形”,不是看到的“形”,而是感觉感受形成“象”,而外化成的经过加工后的“形”。这种“形”已经上升为一种“象”,叫“大象无形”。

无形并非没有形,无形非常形、无形无常形、无形无自然形。不是自然形、不是常形、不是经常看见的,但是是有形的,这种“形”是表达“象”的形,它是中国特色的艺术造型观。

“大象无形”是中国特点,观念是思想的结晶,是一种哲学层次,是形而上的一种看法。

“大写意”是一种“观念”,是经过思维、思想过程和沉淀的,在中国艺术大的范畴中具有普遍的意义。

“象”和“形”观念是不同的,它是一种表现性的客观,一种表现“意”、传达“意”的客观,所以这种表达意的对象不是原形,是一种人工造出的形即为“象”,通过立象表达人的一种观念。

6、大写意是一种方法

“大写意”同时是一种方法。这种作为一种“方法”的国画范畴的“大写意”,最能用来说明大概念中的“大写意”是一种观念和精神。这个方法是个具体的历史形成的小方法,但它却是一个具体的典型的例证。

我们暂且以中国画的“写意画”作一个侧面和局部来加以剖析,以便于研究问题和进一步再涉及其他所有画种的普遍性。

中国画首先是观察方法,即“十观法”。

1. 以大观小法。所谓以大观小,比如我们现在离所画对象很近,可以想象,站在很高的空中,来看原来的地方,可以把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其中有我们。

2. 以小观大法。它与以大观小法相反。

3. 远观近取法。在很远的地方看一片风景,但对风景的某个局部画得很清楚。因这是重点,大的布局定完之后,再把细节按近观所得描绘出来。

4. 近观远取。在近处看,画出来的是远观的大场面。

5. 仰观俯察。对于要描绘的对象并不是在一个地方看,可以仰看,可以俯视,可以面面观。

6. 由表及里。观察一个事物不能看其表象,要通过其表象掌握人的心理、思想、性格和内在东西。

7. 以动观静。要描绘一件事物,对方静止,要在其周围观察,四处观看。

8. 以静观动。看黄河长江、奔腾万里,人坐在岸边,看其流速、流逝,看其早晨、黄昏,自然界无穷的变化。

9. 目识心记。画一个人或物,并不是对着人或物画,而是反复观察已经记住了,不用看就如在眼前。

10. 以情动物。在观察、描绘一个人物时,不能仅像照相,而是要对这个人有许多思考,对这个人要理解。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赋予对象以人的感情色彩。

其次,表现方法,可分为五大技法:

1. 勾勒法。用线条、用单线勾勒出一个物象的方法,如白描等。

2. 勾皴法。如山水画一边勾一边皴,勾的是轮廓,皴擦的是里面的结构。

3. 泼墨法。大笔挥洒,像泼墨、泼水一样。

4. 破墨法。已经画出的泼墨,当它还未干时,再用水代墨继续加,加的时候,它要渗化,这叫破墨法。

5. 积墨法。待这些画面彻底干透了以后,还不够,再加墨,叫积墨法。

第三,造型方法,即造型四步。

第一步:写实。对实体写生,画人物或风景尽可能画得逼近对象真实。

第二步:取舍。自然物象是丰富多彩的,但作者根据自己的理解、根据自己的构思取舍、根据对主题的理解,突出重点,尽量概括。比如一棵树,有一百多个树枝,但画面上可能只画十来个树枝,只要画出它一个丰富的感觉就可以了。把背景去掉,突出这棵树,通过取舍完成。

第三步:变形。作者目识心记,写生多了就记住所要画的内容。在绘画时,对着物象画出的不是物而是一种对物的感觉,是想象制造出来的,画的是概念,是作者对物象的理解,可能画得与自然结构不同,有很强的主观性和个人特色,所以叫变形。

第四步:忘形。不知道自然是什么样子,作者对自然形象的把握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作者已经忘记它原来的结构是什么比例,作者随心所欲而不愈矩,而该造型是长期创作的必然结果,所以叫忘形。

第四,用笔方法。

用笔和用墨都有四种境界,其中用笔四境:

1. 执著。比如写字的人开始对字的结构不熟悉,描红,很认真,一丝不苟,很执著。

2. 从容。天天描红,接下来的时候不照着写就很从容,甚至背过了,就更从容了,很轻松地把字写下来,这要经过很长时间习惯成自然。

3. 放纵。达到完全心里有数,闭目如在眼前,放笔如在手底,随心所欲,一任放纵。

4. 忘情。物我两忘。经过终生的锤炼,自然和自我融为一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心身一致,达于化境。所画作品往往偶然而不可预见,超过作者的想象、感觉和经验,每当作画时才思奔涌,笔墨若神,不知道是非,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即为忘情。

第五,用墨方法,即用墨四境:

1. 淡墨明丽。如月光明丽,轻若蝉翼。

2. 中墨苍茫。如黑不黑、白不白的混沌状态,苍苍茫茫。

3. 重墨浑厚。像月光照在山上的背光很重、很浑厚。

4. 焦墨沉绝。把墨研得最重又隔了一天的墨,要比浓墨还重,浓如焦漆,很少有人用,这种墨一般不要透明,定要死黑,所以叫焦墨沉绝一沉到顶。

7、大写意”是一种过程

“大写意”是一种过程。

简单地讲,大写意是一个完整的、正常的生命过程,从发生发展再进行到高潮,一直到最后完成。这和一个人从生下来一直到他青年、壮年、中年、老年再到死亡的过程是一样的。

大写意是个过程,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长期积累,偶然得之”。随着时间、地点、环境、气候、心情等等的不同,显示出不同的丰富效果,即兴性、偶然性、不可预见性是“大写意”不可缺少的特点和重要特色。

对这个过程,很多人没有经过长期实践、修养和研究体验,故对此不重视、不了解,甚至一无所知,这是必然的。

“大写意”是一种过程,是生命的全过程,就像把一粒种子埋在地里。埋了很多种子,但生不出芽,如同不是所有的人画画都能有所成就。

这就是生命,它具备生命的所有成分,而大写意这个过程,它又在浓缩得很短的时间内一挥而就,作者所有的因素、所有的修养、所有的偶然性都在这里面,都有可能发生。

大写意是一种天才。简言之,就是人和天地自然的合作。

在作画过程中,随时把天地、时间、温度、气压、湿度、声音、光线、季节,包括风雨,所有生存环境中能感受到的偶然巧合充分利用,主观地、主动地和被动地将可操作和不可操作的结合起来,突然出现神来之笔,超出人力所能把握的效果,是为天才作品。

若绘画中没有神来之笔,是因这些因素没有巧合。如果巧合了,就可能出现天才作品。国运、时代、经济、人缘,画家的身体、知识、状态和国家、时代、季节一切因素偶合到一起,可能是天才作品诞生的绝佳时机。

因此,“写”是一个重要的创作过程和生命过程。

中国画是“写”出来的,西洋画是“画”出来的。

中国画的绘画工具和日常的书写工具都是毛笔。毛笔这个柔软的工具给绘画过程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在落笔之前甚至是不能完全预知其效果的。

笔、墨、纸的性能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落笔时的精神、情绪和体力状态都会在画面上造成细微的差别。

中国画有即兴性,谁也不能画出两张完全相同的画:时移、地移、气移,画也就移。因此,中国画讲究一气呵成,不能间断。

西洋画可以在铅笔稿上落笔,而中国画在落笔之前面对的是一张白纸;西洋画可以涂改,而中国画一笔败笔就只好重来。

因此,中国画更强调“写”的“过程”。抵达同一个目的地,坐飞机和走路的过程体验是完全不同的—“写”就是行路和体验,有过程意义,有节奏感,有生命感,书写的是作者当时的瞬间状态,是当时的“意”。

写意包括了“写实”和“抽象”。写实、抽象是不可少的绘画元素,但像“生活”和“语法”都不是艺术一样,它们都是要素而不是艺术。“写意”则源于生活原形,将内含语法结构的抽象的“象”作为目标,直接追求“意”的表达。

“写意”因为中庸才显“大”,西方没有“写意”的概念,却有一个“抽象”的概念。“写意”是在“写实”和“抽象”之上的一个概念,它是写实和抽象的“中庸”。因为中庸,不走极端,更具包容性,更显其“大”。既有象又不限于具象,能更大范围地表达“意”。

8、大写意是一个体系

“大写意”是从无法到有法,从有法到无法,从而进入一种自由状态。因此,从理论到实践,“大写意”都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关于“大写意”的理论,最早散见于各种各样的文论。从古到今,中国人一直讲究“大写意”,它在很多场合又泛指文学艺术。

《文心雕龙》有“行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言明艺术思维是一种想象、联系,概括出艺术家的一种状态。

唐代的王维就是“大写意”画法的鼻祖,

苏东坡所谓“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则把形、神重要性说得很透彻。

到了元明时代,画法十分完整。

倪云林说:“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表胸中逸气。”

这就是中国人画画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追求“大写意”。

吴昌硕说:“老缶画气不画形。”

齐白石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贵在似与不似之间。”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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