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中国史书中,为何有关西域的书写十分贫乏? (腾讯网)
古代中西文化交流史,一直是东西方学者孜孜探索的对象。早期的中西交通史或传统的丝绸之路研究,中西文化关系都是其中一项重要的组成部分。
此处所谓“西”,是指传统意义上的“西域”,即中亚、西亚、南亚、欧洲、北非,而不包括海上丝绸之路所经过的东南亚,后者为传统意义上的“南海”。
中西关系史,源远流长,两千多年来持续不断,中西物质文化的交往为东西方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做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西方宗教思想传入中国,也丰富了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艺术;中国的“儒教”,也曾在欧洲刮起一阵“中国风”。
然而,传统的中国史书中,有关西域的书写十分贫乏,“正史”的《西域传》或《外国传》只占全书极小的篇幅,而且是放在最后的位置,表明中国传统王朝对西域和外国的忽视,也反映了中国史家对西域史事的轻视。
今人很难像了解中国古代政治史那样去了解中西文化交流史的全貌,因为前者有系统的正史、通鉴类史书可资检阅;后者要在汉文文献中仔细爬梳,还要从外文文献中去钩稽索隐,还要旁及传世和出土的文物资料。
自20世纪初叶以来,西方学者有关中外关系史的著作开始陆续译成中文出版,如夏德《大秦国全录》(朱杰勤译),伯希和《交广印度两道考》、沙畹《西突厥史料》、多桑《多桑蒙古史》、马可波罗《马可波罗行纪》(以上书均由冯承钧译),劳费尔《中国伊朗编》(林筠因译)等;张星烺先生编注有《中西交通史料汇编》,在翻译西文史料之外,广辑汉文文献,厥功至伟;向达于专题研究之外,还有《中外交通小史》的通史类著作。
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到“文革”开始前的1960年代中叶,有关中西文化交流史的探讨已经比较详细,有些部分还可以说非常仔细。20世纪80年代,走出“文革”的中国学术界,开始与国外学界接触,中外关系史的研究也重新起步。
近四十年来,学者在中外关系史的领域取得相当大的进步,在精深的专题研究方面,获得显著成果。
不论是罗马、拜占庭,还是波斯、阿拉伯,这些地区或帝国与中国的交往,都有学者加以探讨;借助佛教文献的丰富和石窟壁画的保存,以佛教为中心的中印文化交往研究更加丰富多彩;中亚地区虽然种族、语言复杂,但在粟特人来华等问题上,中国学者也加入国际学界的对话行列;蒙古(国)、元(朝)时期中国与中亚、波斯的交往,也有了相当深入的研究;明清时期耶稣会士来华后的中西文化交流研究,更取得了百花齐放式的进步。
1980年代以来,也产生了一些通论或通史类的著作,如沈福伟《中西文化交流史》、周一良主编《中外文化交流史》、张维华主编《中国古代对外关系史》、黄时鉴主编《解说插图中西关系史年表》等,但由于材料多寡不均,有关中西文化交流的研究,呈现出十分不平衡的状态,要把这些研究成果加以阅读、剪裁、补充、发挥而撰著一部中西文化关系通史,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最近二十年来,很少有通史类的著作产生。
张国刚教授这部著作,分上下两卷,六编、三十章。上下两卷分别概括1500年以前和1500—1800年的时段里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大体上分成政治交往、道路开通、商贸往来、文化交流、吸收与碰撞等几个方面来加以阐述,给读者一个中西文化关系史的整体面貌。全书繁简得宜,于重点人物、重要事件把握得恰到分寸,各时代的内容详略得当,轻重适宜。
国刚教授为“文革”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学人中的佼佼者,他先师从南开大学杨志玖先生治隋唐史,后又有机会多年在德国学习和授业,于中西关系史多所措意,并收集大量资料。回国后执教于清华大学,方向更多转向中外关系史,多年开设相关课程,教授生徒之外,亦多有撰著;在中西关系史方面,著有《中西文明的碰撞》《明清传教士与欧洲汉学》《从中西初识到礼仪之争——明清传教士与中西文化交流》等,最近又出版了雅俗共赏的《胡天汉月映西洋——丝路沧桑三千年》。
我与国刚教授颇有同好,虽互有侧重,但都对隋唐史和中外关系史情有独钟。 他执教南开时,因为我是天津人,故此时常邀我去参加他学生的论文答辩;到清华后,更成为方便切磋学术的好邻居。这次他拿来两大册书稿复印本,命我作序,岂敢不应!因此略叙国人中西文化交流史研究之历程,为国刚教授新著出版而鼓与呼。
(作者为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