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和远方”采风作品｜张晓娟：夏末，在西汉水折下一朵芦花（组诗）

夏末，在西汉水折下一朵芦花

（组诗）

芦苇荡

我折下一朵芦花去寻你

你不来 我是

河泽、木桥、飞鸟和牛羊

无论白昼黑夜

我依在秦皇大地

流淌、蜿蜒、低飞和拼命活着

你来 我是一支芦花

用洁白的花束向你招手

风给了我足够遇见你的勇气

即使不带半点芳香

我依然要站在你对面舞蹈

你来或者不来

我都只有一个夏天的记忆

你的脚步哒哒远去

我抹掉了所有的欢愉、惊恐、痛苦和倔强

把愿望移交给下一波春风

熟练地藏起自己

不去惊扰一片雪花

我总是把一半时间花在去忘记

另一半时间上

遗忘 像安眠药一样容易上瘾

总强迫我做起美梦

西汉水

干瘪了

这流淌了几千年的洪流

像一具尸体

失去了鲜活的血液

一切关于它的辉煌

我都在道听途说

我企图在它的中央

找到秦马的足迹

那个强大的帝国

必定有足够的智慧

完成教诲后人的只言片语

去巩固他们千秋万代的统治

我的脚步太轻

寻觅不得秦人的扬鞭饮马

也忘记了归途

时间冲洗了这里

那颗握在手心的石头

像极了一首《蒹葭》

大堡子山 殉人

别再挖了

就让你这样沉睡吧

没有战乱、没有恐惧

时间会搅拌起尘土

封住你最后的尊严

还有这赤裸裸的贫贱

你的躯体像音符一样扭曲

杀祭你的人

他们拥有怎样的脸庞

不断抽干你的灵魂

而你依旧双膝跪地

把肉体献给他们

你的精神

在痛苦的深渊挣扎

你哀鸣自己的出生

还要带着子孙同你一起

成为另一群他们的玩物

你渴望的自由

像利剑一样让你清醒

安息吧

你的子孙

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把长矛刺向他们的子孙

安息吧， 最终

我们都将是历史的弃儿

成为下一个春天的养分

方口寺

我很重视自己的德行

无关品行高尚

无关父辈教养

是我窃取了一些秘密

像乞丐偷到会下蛋的鸡那样

精心去喂养修为

终有一天它将成熟

我如同偷食圣果

在轮回的炼狱中

拥有更强大的战斗力

像驯服野狼那样

去主宰那些无法示人的私欲和痛楚

秦皇湖

天台山、方口寺、慈祥观、金山

围成一个167平方公里的圈

圈中的每一滴碧水

带着300年的秦音

在炎日下翻滚、焦灼

我是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

总把别人的故事当作真理

老者告诉我这里是太阳的家

西周王在这里忘记东伐

最早的活字印刷术在这里发芽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湖水是载不动的

我的心变成湖底的磐石

巨浪撼动不了

我也不想激起一朵水花

大祭台

我手捧刚刚采摘的花

马兰菊、鸡冠花、野棉、蛇床子

还有一些无名的小紫花

我要把它们献给大祭台

许下我的秘密

这里是四角坪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屹立在一朵莲心

大堡子山、鸾亭山、西山、圆顶山

化成莲瓣向四方展开

固城河和西汉水交汇滋养

姑娘说遇见秦末的瓦当

是荣归的王褪去的盔甲

从牧童到霸主

王完美地从西垂崛起

灭六国 平天下

王如此喜欢残杀和死亡

收起利剑的王

像一个婴儿扑向祖母的怀抱

在离神灵最近的地方

把最高的礼制留在这里

用额头亲吻脚下的亡魂

将杀戮和忏悔埋在一个个方格中

张晓娟

笔名悦尘。出生于甘肃庄浪，现居甘肃武都。陇南市武都区影视家协会副主席。

来源：诗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