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8阅读手记｜我们在失去声援的勇气

文|吴合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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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表面上我们是在声援远方的人，但归根结底都是在抗拒与我们有关的那一天的到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每一句反对都具有如此切身的意义。”

遗憾的是，我们慢慢失去了声援的勇气，即使罪恶发生在远方。我们只是固执相信，自己不会成为巴米扬大佛。读书六种，也是因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懦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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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宗教与伦理：儒家思想的根源，陈来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5月第1版，2019年4月第2次印刷。

作为中国文化的大传统，儒家思想可以说是影响着中国人的衣食住行、信仰道德等等方方面面的核心文化。儒家思想的光辉，和世界历史中所谓轴心时代的呼应，为许多人所瞩目。但儒家思想因何产生，在“前轴心时代”哪些大传统是其根源或渊薮，是陈来先生此书所关注的。夏商周的精英文化，哪些型塑着中国人的精神？陈来梳理巫觋、卜筮、祭祀、天命、礼乐、德行等等的发展脉络，寻找原初的德感文化、宗教理性如何慢慢浸润到儒家文化的可能途径，最终解释儒家思想的多种来源。如果有心，将殷商的巫文化，西周的天命观，祭祀的宗教感，礼乐的政治意义等等归结为一起，中国文化稳定二千多年的特性似乎就跃然纸上了。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启发。

2

定西孤儿院纪事，杨显惠著，花城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2011年9月第7次印刷。

算是读完了杨显惠的命运三部曲。这一册中的小说，关注的是1958年到1960年大饥荒中，作为甘肃的重灾区定西专区，饿殍遍野，定西专区成立了专署儿童福利院，接纳了几百名孤儿。专区的各个县、镇、重灾区的人民公社也成立了儿童福利院或者“幼儿园”，接纳了五千左右的孤儿。孤儿的身世，每个都是血泪史。因为饥饿，人们的侵轧、霸凌固不待言。甚至出现食子的人伦惨剧，也出现了母亲为了让孩子成为孤儿能被孤儿院收留，自绝身亡的悲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今日听来如同隔世。

3

汉学书评，杨联陞著，蒋力编，商务印书馆，2016年8月第1版，2016年11月第2次印刷。

余英时先生评价其师杨联陞学问，用了“博雅”一词，并说“杨先生的博雅，在他的书评中显露无遗。”这一册《汉学书评》，收录杨先生四十几篇英文书评，论博雅，涵盖考古、地理、书画、语言、佛教、思想、敦煌学等等，几乎包罗中国文化史的全部。能纠原著之失固是一方面，推动专门领域知识之发展亦是一方面。先生自况“写书评最重要的，是要先知道这一门学问的现状、行情，这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种专深，或者说对评论著作的钻研，可以随意例举几例为证。在论陆澹安编著《小说词语汇释》这册800多页的著作时，杨先生说“曾把全书翻过一遍，在八千多条中，我个人认为或可不必收入的，只有十条普通文言里的词汇，在白话里并无特别意义”。又评李约瑟史诗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谈及《史记》中写李广利围困大宛王城时，城中有一掘井“秦人”。李无法确定是大秦（即罗马叙利亚人）还是大夏希腊人，杨联陞引用伯希和、王国维的研究成果，确定为汉人。同论又说李约瑟认定鸵鸟为明朝时在中国出现有误，据班固、劳费尔还有《册府元龟》《通典》等的论证，明确为前汉时代。凡此种种，所下苦功可见一斑。所谓博雅非一朝一夕达成，信然。杨先生自述写书评很少火气，但料是如此，写李约瑟的长评发表后，二人再见面时就有些冷落了。又言及某教授评李约瑟书时候说有很多错误，李约瑟致函说你得再找到二十多条错处才能说很多。于是某教授又找了十余条寄上，李约瑟就不再言语。但也不再联系云云。看来写书评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吧。

4

字字锦，陆春祥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10月第2版第1次印刷。

读这一册笔记新说，宛如长者对谈，一些世事评析，一些人际往来，一些公道人心，娓娓道来，很适合在生活困境中踌躇彷徨者读之。当然，各人有各人的体会，能听进去多少则看造化。人之蜜糖我之砒霜，见仁见智。而这种长者感，不仅在于作者的解读，也在于作者所依托的经典作品内在的张力上。这一册笔记依托的是《列子》《荀子》《淮南子》《颜氏家训》《贞观政要》《梦溪笔谈》《东坡志林》《容斋随笔》《郁离子》《传习录》《仿洪小品》《陶庵梦忆》等经典著作，其中所隐藏的庞大的智慧，是值得一再咀嚼的。

5

七缀集，钱锺书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看中了这个版本的《七缀集》，颇周折了几个店铺才到手。读的过程中，再一次感受到钱锺书的渊博和幽默，一个谈吐风趣的老者跃然纸上。书中所述，无数名家复述过，自然不需要我等再做评析。钱老论中国诗和中国画之区别，论诗与画审美之别，谈林纾的翻译，谈第一首汉译西方诗歌，出入于古今中外浩如烟海的典籍中，信马由缰，信手拈来，端得是大家风采。读其中通感一篇，心里咯噔一下，十几二十年前读《七缀集》的印象慢慢清晰起来。当年虽然读不懂，但一些观念，还是潜移默化进入思想中，与人交流，多有转引，只是读书不细，慢慢忘了原来出处在此，今日重读，如老友重晤，再沐春风，不亦乐乎。

6

现代新儒学与宋明理学，李道湘著，辽宁大学出版社，1998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

想不起来书架上有这么一本书，就丢在角落里，如果不是近年来一直对宋明理学念念不忘，估计就这么尘灰堆积淹没不寻了。如是一想，多看了几眼角落里的书，倒是挑出了几本，有空一读。这册书是作者的博士论文，虽然不免有论文四平八稳力求一碗水端平的特点，但梳理宋明理学发展脉络还是很清晰的。程朱陆王在理、气、心、性诸点的纠缠，在方法论格物穷理，良知呈现，以及尊德性和道问学的分野，都有个比较详细准确的论述。在这样的基础上，作者对第一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如何承续儒家传统，在照着讲和接着讲上各显神通，有意识引进西方哲学理念的努力，就写得得心应手引入入胜。因为限于篇幅，作者选择的第一代新儒家为梁漱溟、张君劢、熊十力、贺麟、马一浮、钱穆、冯友兰等寥寥数子。他们从各自的喜好或时代因素，选择或程朱、或陆王的路径，做出了自己的思考和理论发展，其中种种，无论是否尽善尽美，但在推动儒学的发展上，则是绕不过的关键，值得感兴趣的人一读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