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我有一个小书店
在重庆,我有一个小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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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是农历的庚子年,我在重庆读书、生活的第16年。16年弹指一挥。
我的记忆深处重庆本真的样子是“重庆是山城,重庆是雾城”,这个句子是我读小学的教科书里头的句子。
初中的时候,教我地理的老师是一个“倒插门”的男子,他年龄很大了。他的地理课每次都是下午,他每次都是满身的酒味和混杂着酒味的臭味,他同村的我的一位同学说他嗜酒如命。他教我们中国城市地理这一部分时,告诉我们说重庆是酸雨区,雾也是一种污染。
无论如何,我定居在重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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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是需要书店的,需要各种各样的小而精美的书店,也需要高大气派的如“钟书阁”一般的书店。前几年,重庆沙坪坝的三峡广场附近有一个书店名字叫“博雅书屋”,就因为名字雅气,我得空就去。我记得当时博雅书屋接收的有一批重庆书城关店时处理的书。他们卖的价格很便宜,版本也不错,有很多《读库》,有新星出版社的,也有同心出版社的老版本。我之所以还记得《读库》,是因为每一册《读库》都在扉页上粘贴一张藏书票。再后来这个书屋改换门庭,起名字叫“金钥匙书屋”,相同的地理位置,不知道店主人是否为同一个人。金钥匙书屋至今还在开门营业,专营教辅。
去年十月,张南君引荐我见万龙生先生。我初次和万龙生先生相见于通远门城楼的临星书局,万先生说以前重庆的旧书市场还是很热闹的。万先生现在收藏在床头柜上的木盒里的一盒民国版本旧书就是他当年在重庆很有名气的米亭子旧书摊淘的。我清晰的记得万先生的木盒里有几册三四十年代旧书,其中有冰心女士的两册诗集和一册土纸本册子《东望》。《东望》是重庆沙坪坝青木关印出来的,纸张是土纸的代表,稻草和竹子的纤维丝丝连连,清晰可见,纤维纹路如中年男子手背上暴跳出来的血管经脉。这些书是当年万龙生先生买来学习新格律诗的学习资料,如今万先生著作等身,想来这些书籍都是有很大贡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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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很多书友都知道我要做书店了。他们赠送了一些书给我,让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开业了,就拿来。这种情况是我没能预料到的。预想中,我也要做一个小格子,用来摆放书友拿来让我代售的书籍,但是没想到会有书友送书给我。我被这几位书友深深地感动。
月初的时候,重庆大学出版社预定的书算出来了价格,合计4811元。有书友已经预定了一些,我深信这些书是为爱书人所喜欢的。沈从文的两种虽说重大社装帧做的不够好,但是瑕不掩瑜。重庆出版社经常对瑕不掩瑜做诠释,他们经常出版一些很不错的人文社科类书籍,插图精美而且多,但是价格奇高,装帧也做得很丑陋。这个情况下,我遇到了该社心仪的书还是要买,只是买的时候心里会狠狠地咒怨。
我们月初的时候书架就已经安装好了,但是按照装修的流程计算还是不能把书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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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重庆雨季,很多地方的道路被冲坏了。周末歌乐山上的一段路不能走了,綦江的一段高速也是山滑坡把道路堵死了。每天走的双碑隧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堵车,我的记忆里双碑隧道好像没有畅通过。以前重庆有个书记,他说要发展畅通重庆,一时间很多公交车车身都写着畅通重庆。后来这个人被抓了,所以做书记很重要的原则就是:说到做到,说了不做是要被抓的。
重庆的雨季影响了油漆的干燥。含章书局这个名字出自《周易》之句,周易说水火相克,水木相生,书籍属木性,七月重庆到雨季了,雨水是水属性,水木共处,应该是大吉吧。鲁迅说过中国人用罗盘勘测风水,外国人用罗盘航海。鲁迅应该不知道现在中国人都是用《周易》起名字吧,比如周大生珠宝,取自《周易》“生生不息”,当然还有含章书局取自“含章可贞”。
有书友给我推算了书店开门的日期,很感谢他。他在遥远的一方想着我的小书店新张,还辛苦的推演着八卦,定是发自内心的在祝福这个属于我的小书店。
关于祝福,我一直认为口头表达是没什么用的,所以平素里我绝少向人表达祝福。听闻几个做旧书摊的老人说,做旧书店(虽然他们没有店),时常来看看你的就是最好的书友。我自筹备着做这个小书店,到现在挂好“含章书局古籍旧书店”的牌匾,我所接受到的祝福已经无法例举,实在是太多了。第一本书是我预定重大社书的第一个夜晚卖出去的,这仁兄精通美食,熟读道家典籍,让我很是敬佩。他选购了我采购书目中的《老重庆记忆》、《历史与空间:晚清重庆城极其转变》两本书。重庆书友的热情很让我感动,那文书友、胡兄、媛媛书友……他们选购了我选择的书目,让我对自己选书的能力有了超乎往前地自信。
吕兄庆宜君距离我遥遥千里,却给予了我的含章书局近在咫尺般的祝福。吕兄善书法篆刻,师出名门,作品是人见人爱。吕兄赐含章书局方斗:含章可贞。吕兄书法“含章可贞”字迹隽秀雅致,文气浓郁。让人羡慕的是,吕兄冰雪聪明的千金,很爱书。牙牙学语的吕家千金,秀气萦绕,文雅可人。小女孩家风熏染,自幼爱书,嬉闹间手中把玩的就是吕兄的典籍。吕兄赐的几张照片中小女孩或与书相伴,或与西瓜玩耍,无论哪种姿态总是万般可爱。我期盼吕兄携可爱的千金来渝旅游相见,以为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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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欣闻台版《顾颉刚日记》到重庆了,心情大好,一扫连日来劳苦的烦闷。联经版《顾颉刚日记》我预定了两套。多亏了胡兄的支持,得以大开眼界,见识了他从海外淘回来的大批量精致书籍。胡兄原是重庆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豁达开朗、健谈,待人厚道、喜欢分享,一见如故。胡兄本是京城书商,谙熟书圈掌故。庚子瘟疫,胡兄回渝,通过重庆旧书的公众号和我们熟识。胡兄回渝带给了重庆爱书的朋友极大地开心,先后有书友前往其书屋参观、淘书。一日中午,我也驱车往胡兄的书屋去学习了一番,存在书屋的贤弟卡卡也后我一个多小时到了富洲新城。是日胡兄赠送我一册林文月的《食膳札记》,送卡卡弟一册诗集。我想付书资,胡兄坚辞,并声明下次一定收费,我心中方安稳。胡兄以兄长的仁爱关心含章书局和存在书屋,让我和卡卡贤弟心中踏实、安然。
含章书局的出现拓展了我看待藏书的观念,让我从单纯的收藏积攒故纸走向了有目的选择书籍。每一册书籍都是有意义的,只是书籍和读者还没有相遇的时候书籍就只是一册书籍了。记得布衣书局的胡同说布衣书局是让旧书卖出有尊严的价格。我认为这个思想定义下的布衣书局是乌托邦。旧书就是旧书,同等的情况下旧书比不过新书可爱。书籍的属性就是阅读,古籍失去了阅读的属性,进阶为藏品,价格随之脱胎换骨。但是在现实的书籍世界里,大多数的古籍旧书是不能进阶为藏品的。同等水平线上,新旧书籍相较所能凸显出优势的唯旧书的价格。鉴于此,含章书局的普通本旧书价格以低价为主,版本稍好的古籍则高价让给专业的藏家。
含章书局筹划之初,我拜访了几位熟识的先生。我邀请他们在书局营业之后每月进行相关话题的雅集,分享他们的学识,增加书局会员读者获取知识的渠道。含章书局用半开放式的经营来试营业整个2020年,让会员读者到店淘书,邀约有学识的本地读书人到书店雅集、交换流通稀缺版本书籍。书店每月一次雅集,雅集内容整理为含章书局公众号文章发布出来。
有一天,重庆首届文学讲习班的群里分享了含章书局的文字。文友们纷纷问询含章书局的情况。有几位作家希望到书店雅集、淘书,他们表现出的对书籍的热爱恰恰彰显了重庆文学群体对于旧书店的热爱。这种情绪的带动下,我最近时常想起万先生讲述的他在重庆米亭子旧书店淘书的情景。
王先生告诉我,昔日里苏葆桢先生也在米亭子有一处摊位,恰逢春季的时候,苏先生就会在这个摊位画年画售卖。王先生提示我留意民间的手体年画,仔细观察这些手体年画是不是苏先生的真迹。苏葆桢先生的真迹不曾淘得,但是苏老先生的哥哥写给其公子苏甦先生的一封家书我曾在一处旧书摊淘得。我淘得的这封信是苏先生的大哥从江苏写给在读西南师范学院大二年级的苏甦的。去岁仲冬,和张南兄往西南大学原西师校区林兄的旧书店聊天,偶遇了西南大学的美女苏老师,谈及这封苏老师的家信,美女苏老师表示她和苏甦先生同一栋楼,可以把信转交给苏甦先生。因为书屋杂乱一时没能找出这封信,希望最近搬移书堆能把这封信找出来,能物归原主最好。
苏甦先生的信在重庆最初是没有家的,是邮寄到西南师范学院,如今苏甦先生肯定是有家的,但是这封信却流落在了重庆的旧书摊上。我淘到了,放在了屋子的书堆里了。这封信会不会知道他原本的家在哪儿呢?
我在重庆,含章书局便在重庆。含章书局是我的小书屋,也是我经营的一个小书店,如此,我在重庆有了一个小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