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海棠《消失的名字》:穿越“钢铁森林”,获得救赎与成长
近日,诗人、作家旧海棠的首部自传体长篇小说《消失的名字》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消失的名字》原名《你的名字》,首发于《收获》长篇小说2020夏卷。
这是一部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叙述的小说,主要讲述了三段与“姓名”有关的故事:“我”的父亲是一个养子,他想认祖归宗,于是把做人养子的姓名改成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我”辍学打工,因为年少尚无身份证,只能使用了别人的身份混入工厂;还有“我”的姐姐,她从小拉扯弟妹,进城打拼后好不容易看到了盼头,却在怀孕时查出了白血病。尽管一家人努力筹集医疗费,但姐姐没熬到移植就病逝了。她的名字也从家庭户口本上消除了。整部作品的叙述时间跨度40年,从一家人的进城及返乡见证了人的存在与消失、时代的陷落和升腾。
近日,诗人、作家旧海棠的首部自传体长篇小说《消失的名字》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8月21日,《消失的名字》线上发布会在“小麦自在生活”视频号举行,旧海棠与作家、书评人麦小麦,作家笛安,媒体人、作家郭玉洁,评论家李伟长围绕这部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存故事,展开了一场有温度,亦有力量的讨论。
8月21日,《消失的名字》线上发布会在“小麦自在生活”视频号举行
令人心碎,也得到救赎
郭玉洁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小说是一门展示心碎的技术,也是挽救心碎的技术。麦小麦认为这句话用来形容《消失的名字》特别恰当:“它真是一部令人心碎的小说,但这样一部小说,也让人得到了救赎。”
笛安一开始看这部小说甚至不觉得它是虚构的,其中密布的细节、叙述的腔调、处理时间的方式都让她感觉在看一部非虚构作品。但她也强调,哪怕小说百分百在写作者自己的事,也不要把小说当成完全真实的文本。“小说里的叙述者和作者本人之间是有间距的。我个人一直很反对把每个人的阅历和其作品划上等号,因为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从有苦难或传奇经历的人中选一波出来就可以是作家了。”有一段时间,她反而更喜欢经历很简单的人,但写作时却可以把简单的东西写出不一样的角度。
“经过几年小说写作练习,现在回头来总结,写小说大不过也是这个道理,每个写作者因为对一段历史选取的立场不同,而有了对人物不同的确立和塑造。就是,生活还是那段生活,回头看它们,因为角度不同而有了无限的细节,并在无限延伸。”旧海棠说,这是一部由纪念姐姐而起并献给姐姐的文学作品。同时,也献给她的父亲、母亲。
《消失的名字》原名《你的名字》,首发于《收获》长篇小说2020夏卷。
“我在这本书里看到了两个东西,一是生活本身,二是女性成长。”李伟长说,这是一本很苦,也很有力量的书。出版社特意选择了“钢铁森林”这样的封面——个人穿越其中,看不到尽头,也望不见来处,这样一种迷茫又坚硬的感觉和小说本身的气质特别相符。书名最初也不叫《消失的名字》,后来改成这个是想向读者传达:“在生活过程中,我们总要和很多东西告别,我们必须接受它们的消失。在告别与接受中,我们变得更有力量,再往前,走下去。”
“我自己也有乡村生活的经历,太清楚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普通人在城市一点点建立起生活的那种漫漫长路的感觉,你不知道它的尽头会有多远。”李伟长表示,在小说里,旧海棠把这一条路写得极其准确,她没有用任何浮夸的词,也没有用廉价的励志的语言,她写得哀伤而没有刻意哀伤,因为这就是生活本身。
这是一部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叙述的小说,主要讲述了三段与“姓名”有关的故事。
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找到生活这件事
旧海棠坦言,这部小说写得特别艰难,经历了从“虚构”到“非虚构”,再从“非虚构”到“虚构”的文体转变。
“我尝试过把姐姐的经历写进小说,但总是被真实的东西左右着,比如我写到一个情节,如果按照虚构的逻辑或伦理写下去,会发现真实的结果就在前方等着我,我就一直写不了。”
于是,她把文体换成了非虚构——以此纪念姐姐,但写到七万字的时候,又写不下去了。“我会被很强的现实干扰。为什么?因为非虚构也有非虚构的伦理,你不可能把所有的生活像流水账那样照搬过来,必须有所取舍,但我实在难以取舍。尤其当你回忆一个人的时候,点点滴滴的甜蜜的伤心的细节全部向你奔来。”后来她还冒出了很多顾虑,最重要的就是担心非虚构会给姐姐的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么一来,这份写作就暂时搁置了。
直到后来去福建山里做茶,乡村生活又唤起了她的很多童年回忆。“我想,还是要把姐姐写出来,把曾经的童年写出来。这是我真正认真思考的时候,确定我要写成什么样,如何处理现实。”她决定重新回到小说,纳入更多的人物和更长的时空,这才有了现在的《消失的名字》。
“其实虚构和非虚构之间存在着很多模糊地带,不是截然分明的。”与旧海棠相识于一个非虚构写作工作坊的郭玉洁说,“真实有很多层面,除了事实真实之外还有内心的真实,或者说某种真相层面的真实。即使是非虚构写作,也不可能把生活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写出来,所以不存在和现实一模一样的非虚构写作。”
看了《消失的名字》后,郭玉洁更理解了两人在工作坊时的种种讨论。“这本书扑面而来的现实感在今天很多小说里不太能够遇到。这种现实感不是很悲惨的故事,而是充满了大量的细节,这些细节都如此真实。可能别的小说家写五、六本书用的细节都放在这一本里了,这真的要有大量的生活经验才可以提炼出来。”
“这些年非虚构写作的兴起让很多作者都在寻找一个界限,即虚构的生活和非虚构写作之间的界限,也可以说,人们对生活真正的形态充满了兴趣。”李伟长说,“在旧海棠的书里,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生活这件事。”
旧海棠,诗人,小说家。本名韦灵,1979年生,安徽临泉县人。小说发表《收获》《十月》《人民文学》等刊。小说集出版有《遇见穆先生》《返回至相寺》。
关乎女性的成长,亦是人的成长
在《消失的名字》里,旧海棠呈现了两个家庭,一个是“我”多灾多难的原生家庭,一个是“我”结婚后组建的家庭。小说中有关婚姻与爱情的思考,有关原生家庭与婚姻家庭的边界感,都给麦小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看这本小说时几度落泪。如果要用两个词形容这本书,那么一个是“坚硬”,一个是“成长”。“对于从农村出来的一对姐妹而言,社会就是一堵坚硬的墙,她们要杀出一条路,一条仅供自己生存的路,非常不容易。姐姐生了重病,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于是这个家的重担就落在了妹妹身上。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后来弟弟出事了,她自己的工作与生活也接连遇到问题。那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部女性成长之书。”
旧海棠回应道,在写婚姻家庭那部分,她突出了小说人物“我”的困惑以及对于未来人生的一些想法:遇到了那么大的困顿,还有没有可能通过延伸找到生活的方向?她也并不否认,自己对于小说中涉及的很多问题,比如爱情和婚姻是否必须绑定等,其实也还没有思考得很清楚,所以用了很多疑问句。
“从乡村到城市的转变不只是个人经济的转变,也是人际关系的完全转变。从农业社会结构中的原生家族转到现在的核心家庭,旧海棠感受到了一个女性在这个转变中面临的种种难题,哪怕个人经济已经好转,仍然要面对那么多可能的困难,而且还不是个人可以解决的困难。”郭玉洁非常期待旧海棠可以在接下来的作品里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这也是我们目前的生活状态。”
谈及女性的变化与成长,笛安坦言自己真正的很大改变发生于女儿出生以后。“开始当妈妈之后,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写小说而已,不是的。对我而言,母亲的身份有比较多正向的东西,但另一方面,我的工作效率降低了,这没有办法。但是我非常感激的一点是命运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当我成为妈妈之后,我反而开始想作为作者的笛安有她的任务、她的梦想,但作为个人的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这几年思考这些,反而觉得活得比之前更完整一些,这是我最初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