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岁黄永玉续写“浪荡汉子”传奇,“我活得这么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
2008年,黄永玉85岁,重新开笔创作上世纪40年代就曾尝试的这部《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迄今已逾十三载。《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三部《走读》完成编校、下厂印制,恰逢98岁黄永玉生日。人民文学出版社宣布新书开启预售,与第一部《朱雀城》在2013年8月黄永玉90岁生日时出版遥相呼应。
8年来,84万字的《朱雀城》、130万字的《八年》和48万字的《走读》(1、2)陆续问世,而98岁的黄永玉还在继续创作。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刻画了主人公张序子的传奇:屡屡行走在刀锋边缘,却总能逢凶化吉;胆大不信邪,身无一文走遍天下;侠义莽撞,对待朋友很仗义;他轻信,常常受骗上当,又敏锐,分辨得出人家的好意;他不是贾宝玉,却得男女老少倾心;他勤奋能吃苦,痴迷于费力的木刻艺术。
从张序子两岁开始,《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写他的太婆、爷爷、父亲母亲、姑姑和表叔们,一个大家族和他们生活的朱雀古城的四季时光、风俗民情、各色人物……当朱雀城逐渐衰败之际,十二岁的张序子不得不沿着那条母亲河,漂流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那时正是民族抵御外辱的生死时期,这一段生命之河岂止无愁,恰是盛满了家国、故园、骨肉的哀痛。
作为系列小说第三部,《走读》笔力未见减弱,将张序子捉襟见肘的困窘、难堪中的失望等日常生活行止细细写来,没有哀怜、沮丧,倒有诙谐和幽默的勇气。
黄永玉是湘西凤凰人,著名作家沈从文是他的姑表叔叔。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黄永玉开始木刻创作,后拓展至油画、国画、雕塑、工艺设计等艺术门类,在中国当代美术界具有重要地位,代表作有套色木刻《阿诗玛》和猫头鹰、荷花等美术作品。他设计的猴年邮票、“酒鬼”酒的包装,广为人知。
十二岁时,黄永玉离开家乡去厦门集美学校求学。不久,抗战全面爆发,他就此开始一个人的漂泊,“靠捡拾路边残剩度日”,跟着老百姓躲日本人,在闽东南流浪,用脚走过“千里万里”。他当过瓷厂小工、戏剧宣传队美工、美术教员、文化馆干事。紧急的时候,靠着一手“剪影”功夫挣到了饭资,也交到朋友。他三次从日本人的炸弹下捡回性命;为了生存,和一船舱尸体同行,险乎被抓“壮丁”。
虽以木刻和绘画赢得声誉,黄永玉却将文学视为自己最倾心的“行当”。“活得这么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在新作《走读》里,他有一段自况:“我也不清楚,一辈子不晓得从哪里得到和敏悟。上当倒霉之后不叫痛,不骚心,甚至不当是一种教训,把自己的傻行当作笑料去取娱朋友。更不做借酒浇愁的类似表演,让朋友来分担我的小小疼痒。”这大概就是“无愁河”三个字的来历。
因为热爱木刻,黄永玉结交了气味相投的朋友。他在闽赣认识和神交了一批木刻家、漫画家、诗人、报人、读书人,也遇到了一生的爱人梅溪。《走读》里形形色色的人物以及由他们共同耕耘出来的文化大地,构成了那段特殊年代的影像:
中山大学教授、老木刻家刘仑的木刻:“严谨规矩讲究的线条和黑白关系……他把天上的云看透了。”
楼适夷“翻译的高尔基的《人间》最能让人看得懂,最亲切。”
木刻家麦杆的家,被众人当作“木刻协会的会场”,“在那里开心,在那里争吵,讨论重要的事务,搞选举,分配职务。情感丰润至极,真诚至极。”
除了对不同人物的刻画,《走读》对地方风俗人情的描绘颇为精彩。张序子每到一地都有特别感悟。初到上海,“序子发觉大城市的路平虽平,却没有朱雀那边的路好走。不挂脚,使不上劲。远倒不怕,东张西望,广播戏文,洋鼓洋号,一晃就到家了。只是脚上这对皮鞋费得厉害”。他喜欢广东人:“所有铺子的特点,伙计们不论老少,大都板着脸孔。跟广东人做朋友一样,开始都会有广州文德路铺子伙计脸孔的感觉,一旦触动了彼此的‘笑穴’,那种真诚、开怀、热火,便都忽然迸发,成为长久连绵的终生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