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水龙吟》，写景破空而来大气磅礴，抒情纵横豪宕深沉优美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是南宋文学家辛弃疾于宋孝宗乾道五年（1169）在建康通判任中写的。他南归后，至此已经六年了。但因南宋小朝廷的昏庸苟安，使他的抗金报国的志愿无法实现。诗人登临建康赏心亭，通过对祖国河山的描写和对历史人物的追忆，抒发了自己壮志难酬的苦闷，表现了深沉的爱国激情。

01、原文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02、注释

水龙吟：词牌名。又名《小楼连苑》、《龙吟曲》等。双调一百零二字，仄韵。

建康：今江苏南京。赏心亭：宋时南京城楼上的一个亭子，下临秦淮河。

遥岑（cén）：远山。

玉簪（zān）螺髻（jì）：玉簪、螺髻：玉做的簪子，像海螺形状的发髻，这里比喻高矮和形状各不相同的山岭。韩愈《送桂州严大夫同用南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断鸿：失群的孤雁。

吴钩：唐李贺《南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吴钩，古代吴地制造的一种宝刀。这里应该是以吴钩自喻，空有一身才华，但是得不到重用。

“鲈鱼堪脍”三句：用西晋张翰典。《世说新语·识鉴篇》：“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见机。”后来的文人将思念家乡称为莼鲈之思。脍：细切的鱼肉。季鹰：张翰，字季鹰。

“求田问舍”三句：典出《三国志·魏书·陈登传》。三国时，许汜曾去见陈登，陈登看不起他，自己独上大床睡觉，叫许汜睡下床。后来，许汜把这事告诉刘备，刘备也鄙视他：现在天下大乱，正希望你忧国忘家，为救世济民出把力，可是你只知道求田问舍，作个人打算，不但别人瞧你不来，我也是看你不起的。求田问舍：置地买房。刘郎：刘备。才气：胸怀、气魄。

流年：流逝的时光。

忧愁风雨：风雨，比喻飘摇的国势。

树犹如此：典出《世说新语·言语》：“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此处以“树”代“木”，抒发自己不能抗击敌人、收复失地，虚度时光的感慨。

倩（qìng）：请托。唤取：唤得。

红巾翠袖：女子装饰，代指女子。

揾（wèn）：擦拭。

03、译文

辽阔的南国秋空千里冷落凄凉，江水向天边流去，秋天更无边无际。极目遥望远处的山岭，只引起我对国土沦落的忧愁和愤恨，那群山就像女人头上的玉簪和螺髻。夕阳西下之时落日斜挂楼头，孤雁悲啼声里游子悲愤压抑。我看完这宝刀，狠狠地把楼上的栏杆都拍遍了，也没有人领会我现在登楼的心意。

别说鲈鱼切碎了能烹成佳肴美味，西风吹遍了，不知张季鹰已经回来了没有？像只为自己购置田地房产的许汜，应羞见才气双全的刘备。只可惜时光如流水一般过去，我真担心着风雨飘荡中的国家，树尚且老得如此的快，人怎么经得起岁月的消磨呢？叫谁去请那些披红着绿的歌女，来为我擦掉英雄失意的眼泪！

04、赏析

上片写登临远眺时的抑郁心情，表达了诗人不能坚决抗金的愤慨。“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南方辽阔的秋季天空分外明净，江水长流，水天相接，秋色无边。这两句写极目远望时的景色。前一句点明地域、季节，后一句勾勒出江天空阔的轮廓。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远望中的山峦，好像美人头上的玉簪和螺形的发髻，不论怎么美丽，只给人们提供了无限的愁恨。美好的景色，不但不能使人赏心悦目，反而给人愁恨，这正是诗人忧国忧民时的一种反映。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诗人站在城楼上，看到的是落山的夕阳，听到的是失群孤雁的哀鸣，深深感到自己客居江南，无法北返，因为中原的失地还未收复。“断鸿声里”四字，表面上写的是悲鸣的孤雁，实际上比喻的是有口难言、有苦难诉的诗人自己。这里运用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的手法，产生了激动人心的艺术魅力。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把宝剑抽出来看了又看，把栏杆拍了又拍，可是没有人领会我登临纵目的心意。眼看“吴钩”，表明了诗人殷切的希望重上沙场，英勇杀敌。拍遍“栏杆”，表达了诗人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愤概。“无人会，登临意。”这是对南宋统治者不重视诗人抗金的主张的一种含蓄的斥责！

下片借历史人物抒发了自己的抱负和感慨。“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不要再说起家乡的鲈鱼已经上市了，尽管秋风吹佛，我也不会效法只依恋乡土的张季鹰，轻易离职回家。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我更不愿做许汜那样“求田问舍”的庸人，只为个人打算，而被气盖一世的刘备嘲笑。这里用刘备耻笑许汜的典故，表明了诗人具有救世济民的政治抱负。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可叹时光的易逝，担心国家的风雨飘摇，树尚且老得如此的快，人怎么经得起岁月的消磨呢？面对着艰难的国势，感叹年华的虚度，一种壮志难酬的深沉感喟自然地抒发了出来。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有谁来叫位歌女给我揩掉这失意英雄的眼泪呢？壮志无人了解的苦闷，才能无法施展的愁绪，凝成悲愤泪水洒在赏心亭上。在这里，使我们清楚地看到诗人那深沉优美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的激荡啊！

全词纵横豪宕，脉络分明。首句写景，破空而来，随即触景生情，忧伤国事，看吴钩，拍拦杆，表明态度，矛头直指南宋统治者。下片借古代人物倾诉自己的怀抱，慨叹大好年华在国势飘摇中虚度，报国无门的情感奔流笔底。“倩何人唤取”三句呼应上片“无人会，登临意”作结，使全篇浑然一体，给人以完整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