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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诗和田园诗有完全不同的源流,山水田园诗也并非二者简单融合

2021-08-03

说起中国古典诗歌,人们对山水田园诗并不陌生,可以说,“山水田园诗派”与“边塞诗派”共同占据了盛唐诗坛的半壁江山。

然而“山水田园诗派”的真正形成,还是在王维和孟浩然的手中。

或许有人会说,魏晋时期的陶渊明不也写了田园风格的作品吗?这就得从“山水诗”和“田园诗”的不同源流说起,盛唐成熟的“山水田园诗”并非这两种诗歌风格的简单融合。

山水诗和田园诗: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来源

受到王维、孟浩然等作品广为流传的影响,很多读者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山水”和“田园”理解成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似乎它们可以看做同一类型的作品,就像认为正方形是一种特殊的长方形一样。

但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这两种风格作品各自的来源,其实有着不同的历史,在它们各自诞生之后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并无太多的交集。

先来说说“田园诗”,它是由陶渊明首创的一种文学风格。

“田园诗”顾名思义,就是以“田园生活”为主要描写内容的作品,它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强烈的归隐情怀

第二,亲身的劳动经历,且将之上升到审美的阶段。

看似简单的两个条件,在陶渊明之前却从未有人能同时拥有。比如说名噪一时的“竹林七贤”只有归隐的情趣,但并没有太多劳动的经历,更别说将之反映到诗歌创作上去。而众多劳苦人民虽然长年都需要劳作,但却缺乏自觉的审美意识,也没有归隐一说。

陶渊明的出身比较特殊,其曾祖父陶侃曾以寒门子弟的身份位极人臣,但到他这一代已经完全没落了。所以,贵族门阀因为其寒族出身不接纳陶渊明,寒门子弟又因为其祖上的辉煌也不视其为自己人,这导致了他在整个社会中格格不入。

曾做了十三年的官,陶渊明心灰意冷,有了强烈的归隐意愿。山林、田园的熟悉感唤醒了其早年的乐趣。如此一来,两个条件便都具备了,陶渊明也在诗歌中大量歌咏其田园劳作的经历。

这就是最初的“田园诗”,在当时并没有被人认可,除了南朝时期萧统个人比较喜欢之外,还要远在唐朝才被人们所接纳。

再来说一说“山水诗”的由来,这是一种地地道道的贵族文学。

说起“山水诗”,就不得不提到“魏晋玄学”。玄学产生在晋室东渡之前,但最为兴盛的时候还是东晋。似乎当时的士大夫们不谈点“老庄”都显得格格不入,这也是因为时代动荡,希望渺茫,让众多士大夫将满腔的热情转移到空谈之上。

所以,真正擅于玄谈的名士讲得手舞足蹈,即使那些充门面的“假名士”也听得如痴如醉。

但问题就在于,“玄学”太空泛了,偶尔一听还觉得深奥,时间一长就索然无味。所以这个时期的“玄言”作品就平典似道德论,惹人生厌。

于是,一些擅于文学创作的人就开始为自己的作品增色,以此来显示与众不同。既然老庄思想讲究“道法自然”,那么目中所见的山水就成了新的歌咏对象。

但不得不说的是,早期的诗歌虽然歌咏山水,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谈玄”,这一阶段的作品可以算作是“玄言诗”到“山水诗”的过渡,即刘勰所提出的“庄老告退,山水方滋”的年代。

直到南北朝时期谢灵运的出现,“山水诗”才真正成为了文坛上的一抹亮眼的风景。

谢灵运就是“大小谢”中的“大谢”,李白对他的作品也是赞不绝口。他出身于世家大族的“谢氏”,但偏偏又无心官场,在当官的时候不干正事,反而游山玩水,当了一年就主动辞职了。

所以,谢灵运的山水诗就体现出了当时的贵族习气,虽然也有一定的玄谈成分,但更多的是描摹山水情状,并借以抒发自身的感情,其中有欢乐也有忧郁,在手法和内容上都与其他类型的诗作有明显的不同。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山水诗”就是贵族文学的代表,著名的南朝民歌虽然以男女爱情为主,但表现手法上也多借助山水的形式。

从历史渊源来说,“山水诗”和“田园诗”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这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诗歌类型,之后各自发展,缺乏交集。

直到盛唐时代的来临,文学风格与社会环境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两种本来鲜有交集的诗歌形式在王维等人的整合下,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文学样式。

之所以说“全新”,就是因为盛唐时代的“山水田园诗”并非“山水”与“田园”的简单融合,这是第三种文学样貌。

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文字内部有着更深且更多样的寄托

文学的发展不是突变的,而是有一个“渐变”的过程,就像“玄言诗”逐渐向“山水诗”转变一样,我们无法给出一个非常明确的时间,只能说这是整个诗坛的风向变化,在很多重量级的作者中都有体现。

同样的道理,“山水诗”和“田园诗”的融合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开始了,但真正出现了质变的时代还是盛唐,这期间有三百余年。

无论是“山水诗”还是“田园诗”,其实都诞生于动乱时代,其作品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一些惶恐无助的心态,包括“玄言”的出现也是如此,人们因看不到光明前景的希望而用之以消耗过剩的热情。

而“山水田园诗”的出现却有着不同的社会基础,这是一个大一统的时代,还有着空前繁荣的气息。

于是,太平盛世下的文人又开始了“漫游”的习气,其中有像李白一般仗剑江湖的“游侠”,也有孟浩然这种广交友朋的文士,更有着像王维一般半官半隐的闲散文人。

在社会整体风貌的变化下,几乎所有的文人都对这个时代充满了一种向往,或者说他们都在心里勾画着自己所向往的时代。于是,当两者吻合的时候就会有欢快的作品,当两者有冲突的时候,同样会表现出忧郁的姿态。

在这些作品中,“山水”和“田园”变得更为紧密了,一首诗歌里往往不分彼此,所描写的既可以称之为蕴藏在山水中的田园,也可以说是田园点缀下的山水。

但显而易见的是,大而空的“玄学”已经彻底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个人更为生动、直白的情感,还有时时表露出的“禅趣”。

都说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其实这句话可以放在当时任何一个优秀的山水田园诗人的身上,只不过王维的表现尤为突出而已。

也就是说,“山水田园诗”较之以往的两种诗体,更为注重“情”与“景”的交融。如果说之前的诗歌是先描写景物然后再抒发情感,那么此时的“山水田园诗”就是在描写景物的同时已经蕴藏了情感。

从中可以知道,“山水田园诗”所表达的并不是对山水或田园纯粹的喜爱,这是与陶渊明、谢灵运作品最大的不同之处。

正是因为这种“不纯粹”,才使得“山水田园诗”具有了更为丰富且深刻的内涵,也能更好地融入到整个诗坛之中,而不是像南北朝时期“宫体诗”一般被打上玩物丧志的标签。

读陶渊明、谢灵运等人的作品,我们能从中看到他们对田园生活、山水情状的真正喜爱,即使是有些“不平气”蕴藏其中,但在描摹生活的时候往往也有一些放松的姿态,它和抒情是分离的。

但在盛唐前后的“山水田园诗”作品里,文字背后所蕴藏的内容就变得更为多样化了,诗人对于这类作品的寄托也变得更为遥深。

欢快场面的背后往往却是惆怅的情调,豁达的背后也体现着对某些情怀的念念不忘,这才是“山水田园诗”真正的味道。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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