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敏｜历史深处的神秘探寻——读特·官布扎布《蒙古背影——萨冈彻辰传》

一个偶然的机会，作家特·官布扎布在鄂尔多斯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叫萨冈彻辰的人的神奇传说，后来，他得知内蒙古哈日嘎坦部落的人们至今仍像达尔扈特人世代奉祀成吉思汗一样守护和奉祀着萨冈彻辰的英灵，将他和成吉思汗画在同一张奉祀图上。那么萨冈彻辰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会受到如此高的崇拜和礼遇？他的事迹为何会被传得神乎其神？在蒙古族的历史上，他究竟立下了怎样的功德？带着这些疑问，特·官布扎布先生深入民间，开始了他的神秘探寻。

《蒙古背影——萨冈彻辰》（作家出版社2018年）一书的写作伴随作者的好奇和头脑中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步步深入，直到这些问题和谜团一一解开。其间特·官布扎布先生有疑惑，有踌躇，一度还曾丧失兴趣想要放弃，但机缘巧合，最终他还是重获了兴趣、灵感和动力，克服困难完成了这项头绪繁多的工作。写作的过程中，他并没有被传说的光环和表象所迷惑，而是怀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带着自己的独立思考进入了他的严肃书写，如他自己所说，他要给读者奉献一些“有意义的内容”，而非“言之无物的文字游戏”。

他将主人公萨冈彻辰还原到明末清初朝廷和蒙古部落的大背景中，他将笔墨聚焦在萨冈彻辰的著作《蒙古源流》上，在精心研读的基础上，他以《蒙古源流》的记述为线索，展开从开天辟地到萨冈彻辰所在年代的大历史，从蒙古祖先的出现到大元王朝的倾覆再到大草原群雄争霸的血腥拼杀，重点探寻蒙古族的起源、演进，还原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昔日你死我活的生存状态。他广泛借鉴史家和学界的研究成果，遍访萨冈彻辰的后人、遗迹，又以作家的视角深入体会、感知，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立识见，通过《蒙古源流》和蒙古族重要典籍《蒙古秘史》的比较分析，深入挖掘《蒙古源流》的独特价值所在，引导世人对萨冈彻辰先生作出客观、中肯的历史评价。

在史家和学界的共识之外，通过研究和探索，特·官布扎布找到了《蒙古源流》和《蒙古秘史》享有同等声誉的原因：这两部著作原来一个是正史，官方所修；一个是凭借传说、记忆而来，个人编撰。而在特·官布扎布看来，《蒙古源流》的价值正在“民间”，民间记忆和传说虽非全然可靠，却也是历史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来自民间的《蒙古源流》和官方所修的《蒙古秘史》相互补充，是历史还原不可多得的有力参照。在书中，心情一直跟着萨冈彻辰老先生的叙述跌宕起伏的特·官布扎布说，“他所留下的这个内容的世界，让我好奇地穿越了从宇宙的形成、人祖的出现到善恶定型的幻妙说法，更是让我怀着敬意和渴望，行走一遍蒙古祖先激情悲壮、坎坷曲折的历史之路，更是让我深深地领会了大元王朝从帝国巅峰一步步滑落到历史平地的缘由真相……”在那个纷乱的年代，这位既非文史官员，也非衙署史志编修者，却自觉担负起了这份民族责任的萨冈彻辰先生的形象便随着他的探寻逐渐地高大起来。

“因众生灵之福缘，天空升起日月星辰，照亮了四大部洲。”“那个王的儿子叫妙光王。妙光王的儿子叫善王。善王的儿子叫胜善王。胜善王的儿子叫顶生慈护王。顶生慈护王的儿子叫乳王。他们共以‘最初六转轮王’名传后世。自那时之后，直到现在，才有了‘人’这个称谓。”回到原典，读着特·官布扎布从《蒙古源流》中引来的那些文字，隐约感到有着一些《圣经》、荷马史诗，抑或《山海经》的味道。萨冈彻辰老先生以诗意的想象和形象的笔墨，在基本的历史框架和脉络中又穿插了许多神话和动人的传说，单纯的意境和诗意的语言将这部著作烘托得极富感染力，使它于史学价值之中，又裹挟了浓厚的文学色彩和美学价值。

从萨冈彻辰历经磨难、宁死不屈的传奇一生中，作家的特·官布扎布先生特别选取了《蒙古源流》作为落脚点，从历史和文化传承的角度书写萨冈彻辰的伟大。不同于民间后代的传说，特·官布扎布笔下萨冈彻辰的伟大是祛除了光环的伟大。而特·官布扎布又没有忽视光环的本身和那一方人的真实感情，而是循着光环认真地分析了背后的民族心理和社会、文化成因，由此引出更深层次的思索与拷问。

正如我在他的上一本著作《蒙古密码》中所见，特·官布扎布先生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被他的情节吸引，读着的我怀着好奇心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问题和节奏一点点深入，直到和他一起完成这次神秘的探寻之旅。在书中，萨冈彻辰、《蒙古源流》、历史和“我”并行交替，彼此交错，杂而不乱地将壮阔历史的千头万绪一点点理清，显然作者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构思的，何况这是一部被作家出版社点名委派的“任务”之作。而写这部作品，身为蒙古族作家的特·官布扎布先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书的开头，特·官布扎布说鄂尔多斯是一个魅力超强的神奇之地，对他有一种超自然的吸引，那么他和萨冈彻辰的相遇，是否也是这超自然吸引中一种冥定的缘分呢？花去四年的时间扎根于纷繁芜杂的历史中，致力于民族历史的接续传承和重新厘定，是否也是一份功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