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紫书:诚恳书写五方杂处的世界
黎紫书,马来西亚作家。长篇小说《告别的年代》获第四届红楼梦长篇小说奖评审团奖。已出版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微型小说集以及散文集等著作十余部。
付 炜 中青报 中青网记者 只恒文
近日,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新京报书评周刊·文化客厅主办的“一个盲女与一座马来小城的故事——黎紫书《流俗地》新书发布会”在线上举办,作家王安忆、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浙江大学教授翟业军,以及《流俗地》作者、马来西亚作家黎紫书,围绕长篇小说《流俗地》、马华文学(马来西亚华文文学),以及日常生活与精神向度等问题,进行了分享。
王安忆
王安忆在给黎紫书小说《流俗地》的序中写道:“倘我给黎紫书小说《流俗地》起名,我就叫它‘银霞’,这两个汉字有一种闪烁,晶莹剔透。而且,要知道,书中的她,是一位失明人,应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好像卓别林的盲女故事,题为《城市之光》。”
关于《流俗地》的阅读体验,王安忆用了“顺畅”“诚恳”“感动”等关键词,“我没想到阅读那么顺畅,能够那么影响到我的阅读情绪。这个故事首先非常饱满,还有就是很完整。黎紫书那么诚实地写作,叙事的逻辑、现实、生活状态的描写都是那么诚恳,而且有趣味,很感动。”
写一些让人物看得见的小说
黎紫书坦言,马华文学的问题就是种类太少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创作丰富马华文学的种类,写一些让人物看得见的小说。”
《流俗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以马来西亚锡都,被居民喊作“楼上楼”的小社会拉开序幕,讲述其中市井小民的俗务俗事。主人公银霞生来是盲女,她聪慧、敏感,亦懂得洞察人心,她既愿意在家编织箩筐,也渴望融入外面的世界,她学象棋、上盲校,在生来的困顿里劈开了一片天。在盲校里,她学会用盲文写信,也拥有了炙热的爱情,一切看似向着美好的方向,殊不知黑暗已经降临。小说以跳接时空的叙事手法,为各个角色穿针引线,每一短篇看似独立却又连续,这些小城人物在生命狂流里载浮载沉,薄凉活着,无声老去。他们冷眼、坎坷、孤寂、拥有短暂欢乐,却都像电光石火,刹那间便走到时间尽头,看俗世的风吹透灼热的仓皇人生。
王安忆认为,马华作家在写作上吸收了更多现代主义的写法,理论的、思辨的东西多,相比较而言,《流俗地》回归到写实主义,“马来西亚作者开始把家国情怀、语言和所在地语言的冲突、宗教等,纳入日常生活的环境里。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他们在这么复杂的环境里度过,有那么多丰富的故事可以写。”
翟业军认为《流俗地》和其他马华文学不太一样的地方是,黎紫书不是就华人写华人,而是描写了一个五方杂处的世界。对此,黎紫书回应,这可能是因为自己有着不同的生活经验,“我对于马来西亚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想法和感情是不同的,我不具备那么强大的批判性,反而有一种和解的意识。在这里生活五十年以后,我与马来人、印度人相处很好,我和两家马来人整天讨论怎样喂养后巷的野猫。我决定忠于自己,诚诚恳恳写一部我眼中、我心中的马华文学长篇小说。”
要有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可以打动读者
陈思和从日常生活与精神向度的角度,谈了自己的观点,“文学上的写实主义是有两面性的:一方面写实主义容易阅读,而且它所讲述的故事、生活都相对真实;但另一方面,写实主义往往会走向庸俗社会学,讲吃喝拉撒,讲日常生活,讲小人小事,讲所谓苦难,而这种苦难是没有精神性的。我认为对于长篇小说,精神性是第一位的,没有精神就没有好的长篇小说。《流俗地》虽然是写实的,但它背后有非写实的、精神性的因素在提升它。”
黎紫书则认为,“要把这样的平凡小事写得好看,当然不能只是用写实手法写一群人怎么生活、怎么吃饭、怎么和朋友相处。这样不仅庸俗,也不是我心中的‘好看’,‘好看’必须加入一些精神上的向度,在一群人怎样生活的表象底下,还要有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可以打动读者,这样小说才不只是流水账。”
王安忆补充道,“我觉得不能把庸俗怪到写实主义上。小说的庸俗,绝对不是写实的罪过,而跟精神有关系,跟人的精神利益有关系。我强调日常生活的美学,并不是说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我不会把所有事情都纳入我的写作。因为思想是有限的,在我看来,小说就是传达无法用思想和概念命名的东西,我们写小说要表达的东西一定是在别的领域里面没有命名的东西。”
翟业军则是在小说关于爱的书写上看到普通人的力量:“其实我更看重的是一种爱,这种爱是一种弗洛伊德式的趋利,把爱的人趋向崇拜之利,执迷不悟地从爱的人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崇高之美。蕙兰、春分,包括叶公,他们都是如此卑微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懂得爱,但他们就是凭着一种蛮憨的原力,生命的原力,没有目的地爱。爱让他们稀里糊涂、模模糊糊的生命有了硬的一面,有了钢的一面,就像一个人有了骨头一样,于是他们就是人,他们就有了人气。”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