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的黑岛故居
(故居门口的火车头纪念诗人的父亲 CFP/供图)
【行走南美】
杜欣欣/文
南美大陆西岸山脉延绵,其海岸线北部平直南部破碎,海岸虽长却缺乏良港。自哥伦比亚以南,厄瓜多尔和秘鲁各有一座海港,再向南就是中智利的瓦尔帕拉索了。
瓦城附近的几处海滩为圣地亚哥人的休闲之地,其中之一是黑岛(Isla Negra)。12月正是南半球的盛夏,但此刻海天阴郁,失去阳光的沙滩已被人遗忘。就在这样的一个下午,我来到黑岛,拜访聂鲁达的故居。
黑岛未脱渔村之貌,街边都是便宜的小店,道路未铺沥青。进入一条没有标识的小巷,看到一座石头房子,那就是聂鲁达故居。房前绿草茵茵,草地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火车头,据说那是纪念诗人的父亲。
巴布罗·聂鲁达(Pablo Neruda)出生在中智利的葡萄种植区,原名为纳夫塔利·雷耶斯(西班牙名字都很长,简化一下)。两个月时,生母病亡。对于聂鲁达,那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只是一张黑白照片。父亲再婚后,举家迁至智利南方的特姆克(Tumuco)。相比故乡,新的定居地常年苦雨冷风。诗人的父亲在铁路上找到工作,童年的他常随父乘火车长途旅行。火车穿过雨幕,跨越大河,进入森林……那或许就是他《居住地球》的最初体验。大自然有隐秘的美,也有暴力,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他家庭的缩影:关爱的继母,简单粗暴的父亲。诗人清楚地记得,11岁时将自己的第一首诗歌拿给父亲看,“父亲心不在焉地读着,心不在焉地还给我,说你从哪里抄来的?”
故居入口,贴了一张聂鲁达接受采访的照片。走进一个又一个的房间,窗外浪峰徐徐涌起。吊挂着的人头雕塑、各种舰船上的物品、鲨鱼牙齿、玻璃瓶中的舰船模型……我走在各种各样的收藏中。模样古怪的瓶子、古董鞋、妖气的面具……舰船总是很好看,比汽车火车都好看。据说拾贝是诗人的终身所好,贝类藏品之丰令我驻足。还有蝴蝶标本,那只珍贵的白凤尾蝶比手掌还大。原来他和纳博科夫类似,也是蝶痴啊,但我基本肯定蝴蝶并非诗人捕获。
13岁时,聂鲁达发表了第一首诗歌。出版《二十封情书和一首绝望的歌》时,他还未满20岁。凭着诗名,他23岁得到了首次外交任职。出发任职仰光前,一个朋友请求同行。诗人将一等舱位换成两个三等舱位,并让那朋友代领旅差费,但朋友赌博输光了钱。在那个时代,从智利到仰光要走几个月。旅行途中,他们数次因支付不起花费而必须举债。到职三年后,聂鲁达才还清那些债务。
在缅甸,因公然带当地女人上床,诗人遭到上层社会的排斥。也是在缅甸,一个当地女人将他带入性成熟期,而她那疯狂的占有欲又迫使诗人逃离,那段经历后来成为《居住地球》中的关键篇章《鳏夫之探戈》。在文化隔膜的东南亚,聂鲁达非常孤独。他一边与缅甸女人、泰米女人、欧亚混血女人做爱,一边不断地写信向两位智利女友求婚,而她们都是《二十封情书和一首绝望的歌》中的吟唱对象。从1924年出版以来,那本诗集成为恋爱中的年轻人的圣经。
后来诗人奉调科伦坡,到了那里他才发现,智利领事馆并不存在。他到斯里兰卡任职,一个泰米女人每天来居所清理秽物。她丰乳肥臀蜂腰,几乎再现了印度卡朱拉霍的雕像。聂鲁达说:”尽管她做着如此低贱的工作,但她长得那么美,那么可爱,不去勾引她都不行。“诗人把礼物放在小路上,她不理睬。一天,诗人抓住女人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她一言不发,走进房间,裸身躺在卧榻上。聂鲁达说:“做爱时,她大眼圆睁,毫无反应,好像是一个男人和雕像在做爱。我活该受她鄙视。”在爪哇,诗人因孤独而娶了荷兰人的后裔玛鲁卡(Marijke Antonieta Hagenaar Vogelzang)。1934年在马德里,聂鲁达和玛鲁卡有了一个女儿。那是诗人唯一的孩子,不幸她先天残疾。
故居里,客厅和人像展示厅连成一体,圆形茶几犹如一只舵轮,壁炉上吊着大帆船。客厅一侧,石墙上搭出舰船似的甲板,拦着绳索,这里的物品大多与海有关。我站在窗前,太平洋一望无际。那垂自天棚的头像,伫立窗畔的人像似乎正要奔向大海。诗人说:“既然无法将大海收入居所,那就让居所嵌入大海吧。”
餐厅里,圆餐桌上摆满了杯碟。诗人在世时,他的朋友们可随意进出。他们中有来自远方的中国诗人艾青,后来的智利总统阿连德等。1970年的选举中,诗人将总统候选人的位置让出,而阿连德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通过选举执政的马列主义者。在酒吧间,聂鲁达将亡故诗友的名字刻在横梁上,其中之一是在西班牙内战中遇害的洛尔迦。西班牙爆发内战时,智利政府支持佛朗哥政权,聂鲁达支持共和党,外交官与他的政府站在了对立面。在内战中,他写下了第一首革命诗篇《我心中的西班牙》,他还设法帮助2000名西班牙共和党人逃离。也是在西班牙,聂鲁达结识了第二任妻子黛莉亚(Delia del Carril)。她出身于阿根廷贵族大牧场主,长居欧洲。黛莉亚不仅有很清晰的左翼认识,而且活跃于政治运动中。据信与之结合以及洛尔迦被害,对诗人从无政府主义者转为终身信仰共产主义起了重要的作用。
图书馆里陈设简洁,但却没有什么书籍。最突出的是一张木桌。那张桌面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好似木船的船底,上面亮着一盏貌似油灯的电灯。聂鲁达是读书狂,曾有过很多书。去世前,他将一部分图书赠与圣地亚哥大学。去世时,他的书籍散落在三个居所中,而那三个居所分别在圣地亚哥、瓦尔帕莱索和黑岛。图书馆、酒吧和餐厅,贝类、面具和头像展示房间、写作室、两间起居室,似乎只有一间卧室?每个房间充满了收藏,在眼花缭乱的摆设中,提示房间功能的家具却容易被忽略。看起来诗人有恋物癖,三所故居都像博物馆。
大概1940年,诗人为写《坎托将军》寻找安静的居所,来到这狂野的海边。“这里,环绕着小岛,那是海。但海又是什么?海永远漫溢。它说是,然后说不,再说不,就不。在蓝色中说是。海喷洒着愤怒,说不,再说不。永无静止……”(海诵·聂鲁达)
这片峭壁上的土地原属于一个西班牙船长,他的船沉没后永远留在本地。买下后,聂鲁达即去墨西哥任职,直到1943年返回后才着手修建。当时这里只有一栋石头小屋,名为海鸥。看海边礁石如墨,聂鲁达将其改名为黑岛。那时在黑岛修房子可不容易,所有材料都要用牛车载运,淌过科尔瓦多河汊。诗人先加盖了石头城堡,然后“这房子一直在生长,犹如人,犹如树。”成长中的屋子不可避免地带来混乱和摩擦,而黛莉亚完全不善家务。在摩擦和混乱中,聂鲁达整理长诗《坎托将军》,酝酿着《马丘比丘之巅》。
走到户外,仔细观看松树环绕的院子。一组石木搭成的房屋一直延续下去,几近半圆形。人们说它像一艘舰船,开阔的船头为L形的平房,L拐角处夹着一座两层的石头堡垒。堡垒与另一间平房连接,那平房又与另一栋房屋以90度相接,之后是一座开有两个门洞的石门,石门上开出石槽,石槽上有一只似鱼非鱼的小石雕。那座石门再与另一组平房连接,那一串平房似乎是船尾的延伸。对照地图,我才明白这里一共有9栋房屋。
黑岛故居完工后,聂鲁达开始动笔写酝酿两年的《马丘比丘之巅》。 他追忆了骑骡寻觅印加文明的巅峰:“石砌的古老建筑物镶嵌在青翠的安第斯高峰之间,风雨侵蚀城堡数百年,激流自那里奔腾而下。白雾从威尔玛犹河中飘起……于是,在茂密纠结的灌木林莽中,我攀登着大地的梯级……”彼时,二战已经结束,随着世界开始新篇章,诗人的生活也进入了新的一章。他不仅加入了智利共产党,并作为该党的候选人,参选智利北部两省的议员。那两省是智利最贫困的地区,位于阿塔卡塔卡马沙漠,而诗人将当地人的困苦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古老的文明、底层的苦难、涉足政治都在其长诗中留下了印记,《马丘比丘之巅》中迸发的激情可与《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任何一首媲美。
在以前的诗作中,海和盐都是正面的描述。在《马丘比丘之巅》中,聂鲁达用它们描述死亡。这展示了诗人已经走出《居住地球》中那忧伤懵懂的青春,其视野更加开阔。然而,其中的一句“一个在提琴之间等待着我的人”似乎又与全诗无关,读来费解。后来聂鲁达对其传记作家解释说:“那是指一场多情的经历。”传记作家则认为那是暗示诗人与玛蒂尔德·乌鲁蒂亚(MatildeUrrutia)初次相遇。他们邂逅于一场露天音乐会,音乐会后有了一次肉体关系。
智利右翼政党执政后,聂鲁达因公开抗议遭到通缉。他不得不离开黑岛,在智利境内躲藏。在智利共产党的安排下,朋友和崇拜者的帮助下,诗人躲藏了近一年,然后骑马翻越安第斯山前往阿根廷。后来,那些逃亡经历成就了诗集《坎托将军》中的逃犯篇,而那次冒险翻山的经历在诺奖答谢词中占据了相当多的篇幅。逃到墨西哥后,聂鲁达与玛蒂尔德再次相遇。这一次,玛蒂尔德成了他的秘密情人,流亡中的聂鲁达开始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
松涛阵阵,太平洋一望无际。白浪无情地拍打着礁石,海浪怒吼着直抵岸边。山坡上铺满了粉色花朵和绿色的灌木,花木中挺立着灰绿色的龙舌兰,草木的清凉混合着海盐的气味随风吹过。智利位于海洋和火山之间,似乎缺乏浪漫,然而大海是聂鲁达生活的隐喻,是诗的意象。在黑岛的峭壁上,他默默观海,海天一色。月亮游了回来,被染上银光。一次又一次,打破了黑暗。在海的阳台上,一阵浪潮展开翅膀,火诞生了,一切又像清晨那样的蔚蓝。在他的笔下,大海平凡而神圣,混乱又宁静,大海是女人,是救赎:“倚身薄暮,我把忧伤的网撒下你海洋般的眼睛。”在漫漫海波和漠漠黄沙交织成的网眼里,他们珍藏起无比深情的苦恋,失恋又如黎明的码头般地被抛弃……
故居的石门外辟出一方空地,那上面矗立着一座桅杆,桅杆上挂着的青铜铃铛随风摆动,响声清脆。桅杆旁,停着一只斑驳的红白色帆船。在聂鲁达的三所故居中,从房屋到风景都以黑岛最美。“在充满动荡的海洋,在黑岛的狂野海岸上,我投身于新诗歌的冒险之中”。诗人晚年最喜欢呆在这里,并写下很多诗篇,这些诗篇之一以《黑岛记忆》命名。在那本诗集中,他回忆了父亲、继母和生母,童年和初恋,缅甸岁月,从写情诗的诗人到类似先知的公众人物……黑岛不仅是他的地理视野或政治话语,还是他的诗体自传。
在中国的1950年代,聂鲁达是极少引进的外国作家之一。我年轻时就知道他,至今还记得这样的诗句:
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没有人看见我们今晚手牵手
而蓝色的夜落在世上。(程步奎译)
聂鲁达最流行的诗充满的情爱、性爱、色情的暗示或明示,虽然那并不符合当时中国大陆的氛围,但他是死硬的斯大林主义者,政治正确压倒了一切。聂鲁达多次访问苏联,不仅获得斯大林和平奖,还是列宁和平奖的永久评委。斯大林去世后,他作文写诗歌颂,犹如死了父亲。他曾为被打成右派的诗人艾青发声,但对苏俄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等被压制、对苏联入侵捷克,他一直沉默。
1929年,因极力反对斯大林政权,苏联布尔什维克元老,十月革命和红军的主要领导人托洛斯基被迫流亡。1937年,托洛斯基夫妇流亡到墨西哥。斯大林一直想置托氏于死地,并将实施谋杀行动交给苏联内务部执行。在流亡中,托洛斯基躲过了数次谋杀,其中的一次是在墨西哥。那是1940年5月24日,墨西哥版画家,大卫·希格尔斯(David Alfaro Siqueiros)组织并参与了行动。凶手发射300颗子弹,杀死了托洛斯基年幼的孙子,但托洛斯基夫妇幸免。行刺失败后,希格尔斯等人被捕。在苏联的压力下,行刺者只判了轻罪。1940年8月16日,聂鲁达到墨西哥任职。他到监狱看望希格尔斯,在未知会智利外交部门的情况下,他就向凶手发放了前往智利的签证。1940年8月20日,托洛斯基被冰斧所杀,凶手是苏联内务部的特务拉蒙·默卡德(Ramón Mercader)。
同样是流亡,聂鲁达不仅获得了欧洲共产党、毕加索等知名人士的鼎力相助,而且参加世界和平大会,访问了很多国家。他的诗集不断被出版并翻译成多种文字,传播到地球上几乎所有的地区。在美丽的诗歌和光辉的和平事业中,诗人继续过着非同寻常的双重生活。他创造各种机会与玛蒂尔德相聚,在瑞士的尼翁,在意大利的卡普里岛、乌拉圭……他们度过牧歌般的时光。后来,诗人与情人在意大利海岛的故事被拍成电影《邮差》,犹如他的诗歌,那部电影情节简单富有人情和自然之美。卡普里岛也是高尔基流放之地,然而与之共度的女人既是情人,又是苏俄政权的间谍。
流亡近四年后,诗人作为英雄回到祖国。彼时,他的秘密生活不仅要欺瞒妻子,还要欺瞒清教徒式的智利共产党。诗人必须为情人寻找住所,于是买下了查斯科纳(La Chascona),据说那大部分房款就来自斯大林和平奖。
之前,我访问了位于圣地亚哥的查斯科纳故居。房子所在的贝拉维斯塔(Bellavista)区位于马波乔河与圣克里斯托瓦尔山之间。听起来很棒,可惜圣地亚哥污染严重,几乎看不到山,河水因干旱已经断流,但贝拉维斯塔的波西米亚风情仍然吸引了大量的游客。走过一幅又一幅壁画,走过拥挤噪杂,在一条街的顶端,查斯科纳安静地藏在绿色中。
这是一座蓝色间或黄色白色的房屋,经过小院,头一间是酒吧,继而饭厅、书房和卧室。沿着扶梯走上山坡,走进另一栋小房子,再向上走又是一栋。这故居依圣克里斯托瓦尔山而建,陡峭的山坡上曾长满了黑莓。最初仅建造起居室和一间卧室以供玛蒂尔德独自居住。1955年,诗人和黛莉亚分开,搬到此地后才逐渐添加了起居室和图书馆等。和黑岛故居类似,查斯科纳也是几经扩建,也是诗人不断修改设计的结果,其整体局促,布局杂乱。
查斯科纳故居的众多收藏品中,玛蒂尔德的画像最引人注意。画中的双头人顶着浓密狂乱的长发,画风颇似毕加索的后期作品。据说聂鲁达隐藏在那如海浪般翻卷的头发之中,暗示着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画像的作者是墨西哥壁画家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他与画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是夫妻。这对夫妻是托洛斯基的密友,托洛斯基不仅住在他们的房子里长达2年,而且与弗里达有情人关系。
玛蒂尔德年轻聂鲁达8岁,与诗人出生在同一地区。因出身贫苦,她年轻时离家来到圣地亚哥讨生活。与黛莉亚不同,她对政治或文学没有兴趣,相识者回忆她质朴,但未受过多少教育,据说诗人后来费了不少力气教她读书。然而玛蒂尔德激发了诗人创作激情,他为她写下《船长的诗》。那首诗写在流亡途中,巴塞尔,利沃夫,布拉格,从瑞士到意大利,诗人在飞机上写,在火车上写,在任何地方都写,有些就写于妻子黛莉亚的眼皮子底下。诗集在意大利初版时,封面的美杜莎象征着有着同样浓密头发的玛蒂尔德,但诗人担心暴露婚外情而不愿署名。
1954年的一天,友人们聚集在黑岛念诵新出版的诗集《葡萄与风》。念到一首爱情诗时,有人注意到黛莉亚泪流满面。她与聂鲁达交往时,他30岁,她50岁,两人共同生活已经20多年。当秘密再也无法掩盖时,两人去找智利共产党总书记调解。聂鲁达辩解道:“当年我和黛莉亚在一起的时候,和玛鲁卡仍有婚姻关系……”虽是旧事重演,但玛鲁卡母女被抛弃后,生活困顿,命运凄惨。在纳粹统治的荷兰,聂鲁达的女儿在8岁时死去。对孩子的死讯,以及玛鲁卡逃离纳粹的请求,聂鲁达均未回应。后来玛鲁卡被关入纳粹过渡营,直到二战结束才免于灾祸。
1973年9月18日,身在黑岛的聂鲁达癌症恶化,救护车将他送往圣地亚哥的医院。彼时皮诺切特发动了流血的军事政变,阿连德在总统府身亡。诗人入院后,墨西哥驻智利大使前来看望,请他去墨西哥避难。诗人最初不愿意,当得知查斯科纳被洗劫才同意,但要求24日之后离开。1973年9月23日晚,聂鲁达去世。去世后,玛蒂尔德将诗人的遗体运回满目苍夷的查斯科纳。那天大雨如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带来鲜花,朗诵聂鲁达的诗篇。一群警察和军人冲进来,包围了吊唁的人群。讽刺的是,一个军官说他代表皮诺切特表示慰问,总统命令全国为智利的文学之光哀悼三天。在场的朋友立刻打断他:“看看你们毁灭的聂鲁达的家,我们要求尊敬和安宁。”
虽然诗人一再表示身后要葬在黑岛,但当时几无可能。最后另一个作家提供了为自己准备的墓穴,诗人被安葬在圣地亚哥总墓地。1992年,诗人的遗骸返回黑岛,与玛蒂尔德葬在一起。
我站在故居外的海岸上,看着一对人迎风走在沙滩上,沙滩外的山坡上放着一只巨大的铁锚。前方旗杆上,一串色彩各异的国旗如经幡般地飘荡着,那下面是由原石垒成的墓地。墓地上放了一块黑色大石,种了一丛紫白色的草花,黑石和鲜花之下刻着诗人和玛蒂尔德的名字。
“同伴,把我埋在黑岛上,在我知道的海面,埋在石头的皱纹之间,对着迷失我双眼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