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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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拙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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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klar曾说,历史学家一直被两个问题缠绕:
一是历史研究是否揭示出了历史真相,
二是历史研究是否有用。
事实上,最困难的也许是第三个问题:
当历史真相不符合当下需要时,历史学家应该如何对待历史。
我们一个个来谈吧。
20世纪以来,经过各路理论洗礼,我们已经很难接受一种朴素的实证史观,很多人不再认为历史研究能够且应该去还原历史真相。当然,即便没有以后现代为代表的各路理论,人们也早知道,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那么,历史研究是否可能是一项求真的事业?当然可能。质疑这一点的各路理论,尤其是法国理论,最大的问题是好作惊人之语,往往喜欢把一丁点洞见夸大、扭曲为耸人听闻的主张。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话是对的,但它不是说,历史就是当代人根据自己的需要编造出来的故事,本质上和虚构文学没区别。合理地解读这句话,那意思无非是说,历史现象本身是混沌无限的,选择从什么视角、用什么概念来拣取历史事实、叙述历史脉络,这取决于当下的研究者本人的思想背景、问题意识。
从方法论来说,我们和古人之间古今相隔,移情、同情之理解无论再怎么成功,总归还是会隔一层。但这无非是说,我们可能无法百分百还原古人的意义世界。糟糕的头脑总是容易被这样一种谬误俘获:做不到百分百牢靠就意味着根本不牢靠。当然不是这样。
有人说,不是真理决定权力,而是权力决定真理。这话听起来很高深,但说白了无非就是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胜利者有能力扭曲历史真相,这确实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但需要注意我们的表述:“有能力……扭曲……真相”。如果你接受这一表述,那就意味着你并不认为权力能够决定真理。真理并不取决于人们认为什么是真理,反过来,人们认为什么是真理则一定程度上取决于真理是什么,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我们会被各种因素干扰,从而无法认识真理,虽然很可能自认为获得了真理。权力确实能决定它所控制的那些人认为什么是真理,但那些人眼中的真理不等于真理本身,这道理很好理解。
历史是否有用?这个问题无数人问过,对此最精彩的思考也许要算尼采那篇《历史对于人生的利弊》。我们大致希望历史能发挥三种作用:
一是提供参考借鉴,碰到差不多问题时,回顾下前人有哪些经验教训(黑格尔说,我们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我们从没有从历史中得到过教训,这话当然夸张了);
二是作为教化工具,以前的历史书写并非全然求真,往往会为了善而牺牲真,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历史故事是要发挥教化作用的;
三是提供合法性论证,比如清朝用“七大恨”来为自己提供反明依据。
我们往往认为真理是有用的,有些历史真相即便眼下看来没用乃至有害,根本上、长远来看也是有用的,眼下看来有害是因为眼下的目标本身就有问题。
那么,在历史问题上真的不可能存在高贵的谎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