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雪涛止庵史航聊《克拉拉与太阳》：小说描述的是“易碎品”

今年3月，诺奖作家石黑一雄最新的长篇小说《克拉拉与太阳》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首印10万册投放市场，短短两周时间已经售出2万册，是今年图书市场上不可多得一本热点图书。

5月29日晚，《克拉拉与太阳》的新书分享会在北京中信书店（启皓店）举办，作家双雪涛，作家、评论家止庵，编剧史航与《克拉拉与太阳》责编吴洁静一同解读了这部全球瞩目的作品。

新书分享会现场

机器人如何融入人类社会？

《克拉拉与太阳》是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时隔六年发表的长篇小说，也是他自2017年摘得诺贝尔文学奖以来出版的首部作品。

故事发生在科技高度发展的未来，题材涉及当下最热门的社会话题之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与伦理。近年来，国内外的重量级作家都已经敏锐地观察到了人工智能技术所取得的进展可能对社会伦理，甚至人类存在的本质造成冲击。石黑一雄在这部作品中，延续了他典型的细腻内敛和情感张力，“以小说中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的虚幻联系之下的深渊（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深刻探讨了每个人之所以无法被机器取代的根本原因。

小说讲述了机器人克拉拉努力融入人类社会的情感故事。克拉拉是一个专为陪伴儿童而设计的太阳能人工智能机器人（AF），具有极高的观察、推理与共情能力。她坐在商店展示橱窗里，注视着街头路人以及前来浏览橱窗的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她始终期待着很快就会有人挑中她，不过，当这种永久改变境遇的可能性出现时，克拉拉却被提醒不要过分相信人类的诺言。在《克拉拉与太阳》这部作品中，石黑一雄通过一位令人难忘的叙述者的视角，观察千变万化的现代社会，探索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究竟什么是爱？

这部小说描述的是“易碎品”

在新书分享会上，嘉宾们深入探讨了石黑一雄这部新作的小说艺术和对当下社会生活的启示。

双雪涛在新书分享会上坦言，看完《克拉拉与太阳》这部小说以后特别感动。石黑一雄用一种很单纯的方式写了一个很复杂的故事，所以复杂，是因为它有天然的厚度，关于“爱”、关于“人心”的厚度。

“我们可以用复杂的方式去写复杂的东西，可以用简单的方式去写简单的东西。但是用看起来很简单的方式去写一个非常难以讨论的问题，这是特别震撼到我的。”

在双雪涛看来，这部小说具有一种非常纯正的文学的味道。“看完以后会让人有一种净化的感觉，不至于让你得到了某种知识和提升，而是用一种文学的力量净化了你。”

新书分享会现场

双雪涛眼中的“爱”，在止庵看来却是“一厢情愿”。“我读的书里面没有比这本书把一厢情愿写得更好的。”止庵说。克拉拉是机器人，机器人来到人间，程序是设定的，感情是由人输入进去的，它比较简单，不可能像人那么复杂，所以它对整个世界，甚至对太阳都是“一厢情愿”。

对止庵而言，读《克拉拉与太阳》“好像是一个人回到童年，回到你没有被这个社会、被经历、被这些东西所污染的状态。”这本书让他感动的有两点，第一是对于自己本来状态的渴望，第二就是这种渴望遭遇的结局。止庵说：“前者让我们向往、后面让我们唏嘘，从向往到唏嘘，就是对一厢情愿的最好的诠释。”

史航提到，有时候文学描写的是一些“禁拉又禁拽、禁蹬又禁踹”的感情、角色和命运，另外一些时候却描述易碎品。“这部小说里面描述的当然是易碎品，无论是善意、信仰、忠诚、承诺这些东西都是易碎品。”史航说，虽然这部小说谈论了爱，但它未必会助长你对爱的信心，助长你对爱的爱，你对忠诚的忠诚。

生活的滋味都在细腻里

谈到小说的写作手法，止庵说：“石黑一雄在所有作家里面独一份，他有一种非常小心翼翼的细腻，好像捧着一个很薄的大玻璃缸，又好像生怕得罪什么人……比如这么一个杯子，哪有一个缝，哪有一个皱褶，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全给你写到。”

如果说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有点像男性作家，石黑一雄却像一个女性，止庵说：“我用一个词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他很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妻子或者是母亲的角色来对待他的文学、对待他的读者。”

在止庵看来，石黑一雄是目前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坚守纯文学阵地的作家，他比任何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地细腻地书写他的故事。“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粗糙了，生活的滋味其实都在细腻里。”

新书分享会现场

史航则补充道，石黑一雄的细腻是以悲观为底色的。克拉拉来到人间的过程就是积攒失望的过程，因为它是一个机器人，它随时可能被人类替换掉。“看这个书就是让我们知道我们多么幸运，而世界上有很多比我们更不幸的心灵和命运。”

双雪涛认为，《克拉拉与太阳》是介于科幻小说、童话和哲学意味的幻想小说之间的一部作品，“它的科幻不是很严谨，你不能用一个非常科幻的可丁可卯的标准要求它。”

虽然科幻界的读者可能觉得《克拉拉与太阳》不够严密，但“石黑一雄能够放弃一些对所谓的逻辑的执念，用文学的方式把他要讲的东西讲出来。这是自信的问题，也是作家的境界的问题。”

双雪涛还感叹，石黑一雄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他应该是在得诺奖之前就开始写《克拉拉与太阳》，中途得了诺奖，然后继续把这本书写完。“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受不到这个作家在某一个部分有摇动的地方，或者是有不稳定的地方。大家知道诺奖对很多作家就像鱼雷一样，但石黑一雄不但在这个过程中很稳地继续游下去，而且游到他想游的岛屿上去，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世界上没有几位作家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