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研究】晚清民国时期画家眼中的贡桑诺尔布

贡桑诺尔布不仅是近代史上一位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也是塞外文坛的一代宗主。他在承袭了卓盟盟长和喀喇沁右旗郡王之后，在本旗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运动，给闭塞的草原吹来了一股新风。本文旨在通过关松房与陈半丁为贡桑诺尔布所作的绘画作品，勾勒出一个晚清民国时期在京的贡王——贡桑诺尔布。

一

生平

贡桑诺尔布（1872-1931）蒙古族人，姓兀良哈氏，字乐亭，号夔盦。成吉思汗勋臣乌梁海氏者勒篾的第24世裔孙。卓索图盟喀喇沁右旗（今内蒙古赤峰市喀喇沁旗）人，喀喇沁右旗第13任扎萨克领亲王衔郡王旺都特那木吉勒之子，光绪二十四年(1898)袭扎萨克郡王，同年进京瞻觐。民国初年晋升为亲王。通蒙、汉、满、藏文，擅诗文书画，著有《竹友斋诗集》、《贡乐亭诗集》、《夔盦诗词集》等。

贡桑诺尔布未承袭王位之前，经常进京觐见和值班当差。光绪二十四年（1898）旺都特那木吉勒老郡王病故，贡桑诺尔布正式承袭卓盟盟长和喀喇沁右旗郡王。此后，他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大力兴办教育，创办了“崇正学堂”、“毓正女子学堂”、“守正武备学堂”，并选派人才赴内地和国外深造。清廷命肃亲王善耆于光绪二十二年（1906）赴北疆蒙古考察，根据《肃亲王善耆为考察蒙古并陈管见事奏折》中对于贡桑诺尔布教育改革的描述：“如喀喇沁右旗扎萨克、多罗都楞郡王贡桑诺尔布首开学堂研求武备，自筹巨款，期开风气，实为不可多得，曾蒙传旨嘉奖。名誉所播，邻旗具瞻，倘于喀啦沁右旗设立初等小学，来者必多，又逐渐于邻近旗分推广为之，再图设立中等学堂，期于渐化愚蒙。此宜属之学部亟当经营者六。”足见贡桑诺尔布教育改革的卓著成效，及对其他邻旗的影响力。除教育改革外，贡桑诺尔布还废除依附制度，旗民一律编为平民，遣散王府婢女；改变旧有的以出身为基础的官吏任免制度，选贤任能；兴办工厂、邮政、报纸。贡桑诺尔布的改革给闭塞的草原吹来了一股新风。贡桑诺尔布在本旗的改革持续了十余年时间， 1912年被调进京任蒙藏事务局总裁，并晋封为亲王，民国十九年（1931）逝世于北京府邸。

二

关松房笔下的贡桑诺尔布肖像

关松房《贡桑诺尔布像》纸本设色 纵92 横44.6厘米 首都博物馆藏

关松房（1901—1982）满族正白旗人，生于北京。原名枯雅尔·恩棣，字雅云，植耘，号翕斋，笔名松房、夕庵、夕庵主人。

关松房绘《贡桑诺尔布像》纸本立轴，兼工带写。图绘贡桑诺尔布坐于松下石上，着深衣，戴草帽，手持书卷。人物面部以淡墨皴擦出明暗和结构，比例准确，造型生动，黑眼球上留以高光，显示作者的造型能力和西画基础。画面各处随类赋彩，设色淡雅。署款“恩棣谨绘。”钤“恩棣之印”白文印。“翕斋”朱文印。画上有沈宝熙长题“‘萧然松下坐盘陀，五十年华髩未皤。身外无边好风月，眼中不改旧山河。佳宾解作鲜卑语，壮士能为敕勒歌。诗卷酒杯良自得，陆沈此世意云何。’夔盦贤王玉照。沈堪宝熙书。”钤“熙”白文印，“沈盦”朱文印。孙桐长题“‘谡谡清飙不世情，深衣独坐拥书城。高寒（删）闲未异陶家径，更为春醪一举觥。松石韦郎寄古欢，轶群那得竝东丹，请开十尺鹅溪绢，自写龙沙六月寒。’夔盦主人命题。丙寅（1926）四月夏，孙桐。”钤“孙桐”朱文印。关松房与沈宝熙均未题写年款，按照沈宝熙画中所题“五十年华”，此作是贡桑诺尔布五十岁时的“玉照”，则此作绘于1922年，孙桐的题跋写于1926年。

“到一九一二年，贡王四十一岁时袁世凯怀疑他‘图谋不轨’，将他调京任蒙藏事务局总裁，并晋封为亲王，名义上是擢拔重用，实际上是软禁。进京后，贡王在本旗的改革事业付之东流，蒙藏事务局总裁又是个空头职位，其宏图大志无以获展，心情忧郁寡欢，直至最后没有大的作为。”关松房画中的贡桑诺尔布着深衣独坐于松下，手持书卷，看似神态超然物外，实际满怀无奈惆怅之情。

三

善耆与贡桑诺尔布

善耆等为贡桑诺尔布作字画扇（之一）绢本水墨 径20厘米 首都博物馆藏

善耆（1866—1922），爱新觉罗氏，字艾堂，号偶遂亭主人。满洲镶白旗人，皇太极子和硕肃亲王豪格的八世孙，川岛芳子（金璧辉）生父。是清王朝最后一位肃亲王，属清朝八大“世袭罔替”的亲王。1922年卒于旅顺。

善耆等为贡桑诺尔布作字画扇，圆光扇面，绘山水树石，以淡墨画山，干笔渴墨皴出山石肌理，横笔浓墨点出山顶礬头。淡墨画远山。重墨写水草。浓墨写树木。款署“庚戌（1910）五月九日夔盦主人寿。艾堂善耆。”

善耆与贡桑诺尔布交情至深，首先是姻亲关系，他的三妹善坤为贡桑诺尔布的福晋，加之“1906年，他（善耆）曾‘奉使东蒙古’，去过赤峰等地。”“1911年（宣统三年），时任民政大臣的善耆又被调补理藩大臣，处理蒙古事务。”这一切都反映了善耆与东蒙古的封建王公关系密切。善耆也曾为贡桑诺尔布绘制册页，足见二人除了姻亲与故交的关系之外，还有书画艺术的交流。

四

陈半丁与贡桑诺尔布

陈半丁（1876-1970）浙江绍兴人，名年，字静山，因为双生，号半丁。十五岁时就迷上了绘画“嗜书画入骨，饥饿尤不顾也。”1894年随表叔吴隐至上海，于严信厚家作伙计，拓《七家印谱》。因此有机会接受海上名家吴昌硕的指导。陈半丁在上海的十余年间，先后还得到了任伯年、蒲华等名家的教诲。1906年随金城来京，鬻画为生。1915年入 “宣南画社”；1920年入中国画学研究会，任评议；1923年任北京大学造型美术研究会中国画导师。1927年任中国画学研究会副会长、北平国立艺专教授。解放后陈半丁历任全国政协委员、中央文史馆馆员、中国画研究会会长、北京画院副院长等职。书画皆精，兼善摹印。

“1909年2月，贡桑诺尔布呈请入陆军贵胄学堂听讲并留京当差。”“1910年清朝设立资政院，蒙古每盟一名议员。贡王成为代表卓索图盟的钦选议员。同年，还随同科尔沁亲王阿穆尔灵圭等驻京蒙古王公，在北京创办了蒙古实业公司。”1909至1910年贡桑诺尔布在京除却公务外，还与当时在京的书画艺术家多有交流。在史树青先生的回忆文章中提及贡桑诺尔布在北京的居所太平街王府“为北京文人、政客宴集之所。著名诗人、画家如严复、梁启超、余绍宋、三多、钱桐、宝熙、周肇祥、李诜、陈半丁等，皆与之往来，交谊甚厚。”由此可见，陈半丁到京后与贡桑诺尔布发展为“交谊甚厚”的画友。

陈半丁《钟馗》（《字画册》之一）绢本设色 纵21 横20厘米 首都博物馆藏

此《画扇》中的《钟馗》属吴昌硕、陈半丁等为贡桑诺尔布合作册页中的一开，图绘醉卧于石间的钟馗。画题“力能除鼠耗，终是读书人。庚戌（1910）重午，仿冬心先生。夔庵主人钧诲。山阴半丁陈年。”钤“静道人”白文印。又题“南山进士，丰神美，咲容掬，须如蝟。平生潦倒，儒巾星冠云帔。闻道先生能食鬼。怎而今陶然狂醉。镇日只醺三。任魑魔崇。千杯消却胸中块。叹浮沈，溷真伪。花楼风雨红灯，凭便忘他娇妹，毕竟神仙多至性，看搘拄，乾坤雄伟，残酒镇惺忪，鬼母人天沸。调寄书夜乐。谨录夔庵主人词句。半丁道人灯下又书。”钤“枯木尊者”白文印。

贡桑诺尔布的父亲旺都特那木吉勒郡王是位诗人，撰有《如许斋集》、《公余集》、《课窗存稿》等诗集。贡桑诺尔布幼年时，其父便为六岁的贡桑诺尔布请来名儒丁镜堂为师。贡桑诺尔布一生诗词创作颇丰，有《竹有斋诗集》、《贡乐亭诗集》、《夔盦诗词集》传世。

此开册页录贡桑诺尔布所作《钟馗》词，作者借写钟馗沉醉，讽刺现实社会鬼魅恣肆，词风畅达爽快。从文中可见贡桑诺尔布是一位有着深厚文学修养的至情至性之人。贡桑诺尔布“见宗国之将衰，蒙族之式微，欲挽狂澜，愿作砥柱”远大政治理想终因清廷事颓不得实现。他的诗词创作，前期作品气势豪迈、格调高亢；后期作品多为无可奈何，理想幻灭的寂寥苦闷之语。

（注释请查阅原文，此处省略）

倪葭

2004年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专业，获硕士学位。201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学专业，获博士学位。曾供职于首都博物馆，现为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副研究员、典藏部副主任。

主要从事美术学、博物馆学研究。因多年从事博物馆藏品管理与研究工作，所以选择京派绘画作为研究重点；在博物馆学中侧重藏品科学管理及文创衍生品的研究。已出版专著二部，发表论文近五十篇。

负责2015年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民国京派绘画研究》（2015-2017年度）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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