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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日记》:她记录生命,裸露灵魂,教会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Image 2021-03-27

“没想到就这样完了”这句话来自《独居日记》里一位老人感知天命时常念叨的话,带着感叹和惋惜。在我看来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人对于一天时间、一件事、一段关系、一份执念的被迫或主动完结的感慨。

人类的存在以不同方式去生活,但每个阶段所面临的问题却是大相径庭,于是当有了书籍和电影这类传播性质的东西流动于人群之间,我们便有了可以借鉴、学习、思考的来源,这既是前辈的经验之谈,也是后辈的方向之灯。

梅·萨藤是美国20世纪知名女性作家。在不同体裁的创作中,她认为自己首先是位诗人。而她这一生中创作了二十多本小说、二十五本诗集和日记,除了写诗和小说外,她的日记体文学作品颇为引人瞩目,深受广大读者喜爱,还在美国文学史中享有“杰出的日记体作家”的美誉。她创作的日记系列有:《独居日记》《海边小屋》《过去的痛》等等。

图片选自网络

《独居日记》这本书是以日记体裁的方式记录了梅·萨藤自己每日琐碎的生活和思考。对于一个即将满六十岁的老人来讲,她不仅还在不停的“自我调节、自我挖掘”中继续这场人生之旅,还同时赤裸而真诚的表述出了自己这个年龄阶段里的思考和疑惑,这是这本书的重要价值所在,也是我读后想要通过所获而写下这篇书评的主题:教会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美国黑人作家埃尔德里奇·克里佛曾说过一句话:“你不能解决问题,你就会成为问题。”当你面对痛苦,你无法解决痛苦,你便成为痛苦。

写《独居日记》这本书之前,梅·萨藤正处于声誉正隆之际,突然选择隐居避世,只因此时的她正与抑郁症相互搏斗,随选择独居自疗。

暂且不说抑郁症的可怕,从《独居日记》里所呈现的文字你便可以看出此时的梅·萨藤完全是以极其诚恳、真实,甚至尖锐的心态去剖析自己和看待外界,她既是在做自我调节、自我挖掘,也是在将内心的痛苦以一种更赤裸的方式——文字记录来展现,而这种方式使读者看见了一个真实脆弱却富有思考力的写作者,或者说是一位灯塔的“守望者”。

下面我会分三个部分:自由的痛苦、表述的痛苦、生活的痛苦来具体讲述。

《独居日记》

自由得到限制,才有了想象空间

2015年刮起一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辞职风,对于安守岗位的人来讲这看似是一次投抱自由的机会,凭借着对工作环境的不满意、对困囿于生活的不情愿、一腔冲动之下选择了离开,似乎只要离开就有了新的可能,但现实往往教会我们什么才叫残酷。

对于此刻的梅·萨藤来讲,她声誉正隆,作品备受读者喜爱,原本可以以此作为契机让自己得到更多机会,但她选择隐居,从热闹非凡的人际中脱离,从与对她感兴趣的人们一次又一次会面中逃离。

自由常被人念叨,但是对于真正的自由,我们常常忘记它是在指在限定下所规划出的范围。比如人们辛勤工作,得到报酬可以养活自己,同时工作中的麻烦和人际中的难题成为了衡量自由的一个尺度,不用去经历便是获得自由,但是当失去这个尺度后,你所谓的自由便有了新的界定,一环永远扣着一环。

而对于梅·萨藤来说,她是误入大海的鱼儿,虽然大海广阔无边,可以见识到更多鱼类,但小溪中安静一角才是她真正的归属。所以她选择隐居作为疗愈,不是她任性冲动,而是她做足了对自身的了解和能力的认知。

在《独居日记》中有这样一句话,“保持生机的唯一方式是强使自己遵循常规”。仔细回想自己日常的生活,你是习惯于别人的安排,还是拥有自己的节奏?这句话延伸而来的是,你所想要的自由只是因为一时对如今的不满,所以企望从此地逃离,还是你已经拥有了本属于你的生活方式(或者是能力),可以随时离开。

在《独居日记》里梅·萨藤讲到她每日侍弄花草、写诗、回信、阅读、思考,有时会见朋友。她可以透过日常生活琐碎去获取他人无法看见的所悟所感,不仅借由它们使自己获救,更甚者愿意将它们写下来。她将工作作为一种休息,将与他人生活与需求作为一种负担。可以看出自由在她眼里是工作、是减少与外界相处,并且因为这份工作可以帮助到人们,她所获得的价值感远高于与人应酬、积攒名誉。

就像梅·萨藤在《独居日记》里写道的,“不管生活中出现什么样可怕的风暴,只要你生活坚实稳固,你就会受益于它而顶住可怕风暴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对于梅·萨藤而言,独处便是她的避风港,写诗和创作其他作品便是解决痛苦的方式。而对我们来讲,自由的痛苦不会因为离开便得到解决,而是需要获得那份使你生活坚实稳固的依靠,不因外在的一切变化瞬间让你崩溃,这才是最重要的。

《独居日记》

作家的使命,必须记录真相和赤裸灵魂

在日常中,我们的言行举止并不会引起人特别注意,但作为作家或者明星,所发表的言论和作品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关注,这既是作为一种被外界的检视,又是一种对自身使命的呈现。

在《独居日记》中梅·萨藤写道,“一个人要相信个人的不幸,深度审视的话,是带有普遍性的,所以如果把它表达出来,它就有了超越个人范围的价值。

记得看完《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这两部经典书籍后,我产生了一些疑惑,不明白是我个人的感悟力不够,又或者是我阅读方式有问题,读完后并未有太多感触,后来我找到一位书友询问。

问她,“为什么看完这些书后,我个人感触不大,甚至觉得还没有读完一本现在的小说来得深刻,并且书中这些人性描述和行为并不吃惊,是我自己的问题吗?还是书籍之间的相通性?”

她的回答是,“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算是后面这些书的源头,很多作家写自己看的书,小说的师承都会提到他们,可能你看了其他的更跟得上现代的用词造句方式,再看托尔斯泰就觉得他很传统,或者很多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感受,都是蛮正常的。”

原来书籍与书籍之间也是带着借鉴和超越,并且借由这份常见的人性却常被隐匿的普遍性去表达。而做到这一点需要某些非同寻常的素质:谦卑、格外的诚实,以及一种使命感和认同感。

作为一名作家,梅·萨藤认为自己身负重大责任,特别是对当时的美国人的道德观念上,她指出这份道德观念仍然是清教徒式的,是建立在一种禁锢、限制、伦理准则的基础上。

在这里就要说一下当时美国的文化历史背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小说更注重寻找个人的存在为当时写作的重要文学题材。美国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言语使中产阶级有了更多的选择,改善了少数民族的处境,使妇女问题,例如性别歧视,成为美国社会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美国的文化与理智环境也在此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资料来源于《当代美国文化》)

在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出现了黑色幽默,成为美国文学的一支重要流派。以约瑟夫·海勒、小库尔特·冯内古特等作家为代表。其中冯内古特以《猫的摇篮》来谴责当时美国通过政治与宗教勾结,利用宗教麻醉人民,讽刺当时整个时代的问题。而海勒的小说《出了毛病》更是十分真实的描述了美国中产阶级日常生活,反映了60年代弥漫于美国社会的精神崩溃和信仰危机。

作为处在这样社会背景下的梅·萨藤,她所担负的重大责任便不仅是完成作家的本职工作,更重要的是她想借由文字去使得她的读者意识到:“没有多少人可以称之为是幸福的,人与人之间的深层关系是多么复杂苛刻,又有多少痛苦、愤怒、绝望被大多数人掩藏着。而这是因为许多人认为他们自己的痛苦是特别的。要知道我们大家同乘此船,命运是一样的。知道了这一点是一种宽慰。

这其中包含的命运不仅是指社会问题,种族关系,还囊括了个人生存中对性别、家庭、孤独、创作、爱等等与之生命有关的必需品,它们看似代表着私人化的不安,却是一道不折不扣的社会难题。

在读《独居日记》时我看到了梅·萨藤对这些方面都有所讲述,她相信通过这些思考就如同是在塑造灵魂,并且直言只有从自己的生活中造出神奇,我们才能懂得活着的意义。这既是她个人正在经历的困惑,也是整个人类的状况。

可以用“我本身在经历着他人,他人也在经历着我”这句话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图片选自网络

角色的扮演,以展露真实生活为代价

在美国20世纪70年代,可称为尼克松时代,此时的美国两极分化严重。在文化作品方面作家们着更多笔墨描述社会中对女性、婚姻、人类生存方面的透彻观察及讽刺。

作为一个中年独身女人,梅·萨藤只身一人住在这寂静之所,只为追寻自己的灵魂,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而同时,即使是在文化开放的美国,女性的角色依然受到极大的不公平对待。

在《独居日记》里梅·萨藤写她自小便生长在父亲认为女人应该替他料理一切的家庭环境中。即使母亲能赚得比父亲更多的钱,父亲也仍未做出半分对她的肯定,于是这种无法解决的问题中冲突日益变得尖锐。

而作为一名可以独居且有生活经济来源的女作家来讲,梅·萨藤无疑成为当时女性困境中的一盏明灯。她们写信说到自己生活的支离破碎,写到自己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时间、自己的房间。

读到这里你会惊讶的发现任何时期任何国家都存在这样的社会问题,即使是现代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这些问题没有更改,不会过时,只会变得更凸显。

想起西蒙·波娃的一句名言,“男子间的友谊,是建立在个人的观点和兴趣上,女子间的交往,则是由于她们处于共同命运。

在《独居日记》里梅·萨藤首先指出,“女人至少先是人,其次才是妻子,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然后写道,“在婚姻生活里,妻子蒙受的是地震般的损失,而丈夫却没有。他的目标基本上没有改变;他的整个人也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这让我想到了《一间自己的房间》里伍尔夫写道的,“即便是在十九世纪,人们也不鼓励女人成为艺术家。相反,女人遭人冷落、侮辱、训诫、规劝。她们又要抵制这个,又要反对那个,势必思想紧张、筋疲力尽。”

这在当时美国文坛作家约翰·厄普代克的作品《农场》《全是星期日的一月》上尤为体现,他从60年代中期开始以婚姻、性和现代家庭生活作为创作的主要题材,由小说的人物去表现出对性爱、宗教和艺术的思考和探索。

而今以赵南柱所写出的《82年生的金智英》作为探讨女性与家庭、社会关系的文学警钟,更能深刻的让读者意识到这部分的问题一直延续至今。

于是,梅·萨藤在《独居日记》作出了更为理性且中肯的答复,“角色的扮演不能再在性别或是任何先入为主的婚姻观念基础上进行分派,而应当围绕两个人的特殊需要以及他们所具有的能力和天分有机地滋生出来。

这也让我意识到:女性的柔弱是天生的机能所致,但并不是可以退缩于男人背后或是不求进取的理由。社会看待的一个人的方式因以能力和存在位置,而不是性别,这个方式同样适用于婚姻。

说到这里,让我想到了《独居生活》里梅·萨藤讲到的一个见解:任何一个艺术家都是两性兼容——也就是女人身上兼有着男性,男人独有创造的躯体中蕴含着女性。这与柯勒律治“伟大头脑是雌雄同体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独居女性作家,梅·萨藤的生活为女性所“妒羡”。自然离不开她无须为家庭牺牲自己的生活,以及完全拥有自己的时间这些理由。

但是实际生活中,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首先是作为一个没有家庭的人,即使只是患了一些普通小病,也必须认真去医院治疗。同时暂且不说她的性向选择,至少当她选择离群索居为了创作出一些艺术作品时,这在某些人所认为的感情、幸福层面——没有孩子及婚姻已经付出极高的代价。这在当时来看这样的选择是备受社会所不耻的,没有尽到女性本应尽到的责任(生育)。

并且我在阅读梅·萨藤的《独居日记》中看出:独居的意义在她眼里并不只是因为身体的自由,而是精神层面需要空间和时间去思考、去探索、去构造、去完整。她这一生中将妻子的角色从生命里抹去,转而去承担更具有对社会、对自己来说更重大使命的作家角色,此刻她看似是一个人,但其实已经拥有了无数个自己的陪伴。

就如《独居日记》中梅·萨藤借由路易·拉维尔《疾病与痛苦》所说,“独居是要体会到自己身上有一种静止力量的存在,但是这种力量,只要能施展,便可促使我认识到我与自己和我与所有人之间的多种关系……因为只有通过这种交流,每种意识才能发现它本身的使命不是洞察和主宰事物,而是生存,也就是说发现它本身以外其他的意识,从这些意识当中它不停地得到启示,同时又不断以光明、欢乐以及爱推动刺激这些意识,这是精神宇宙的唯一法则。

我想这就是梅·萨藤为何独居的理由,也是《独居日记》这本书的意义所在:她将自己作为一个体验生活的仪器,去感受世间上的一切,她体悟到人类的自我怀疑、感触过多、内疚、喜悦,及缓慢的自我解脱这些情绪。她需要时间来缓解自己内心世界所带来的冲击,这是她作为一个人,也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的重要收获。所以她需要空间去自我隐遁,但又时刻与外界保持联系,因为她既是在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又在希望透过文字这个媒介去给予别人,让我们可以通过她传递的力量找寻到完整的自己。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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