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的名气远远不及其他印象派画家？

如果让大家列举印象派画家，大多数人会说出教科书上的那几个名字：莫奈、马奈、雷诺阿、德加，有时也会出现西斯莱和毕沙罗。这几位艺术家都是印象派的顶梁柱，而印象派恐怕是整个艺术史上最有名的流派了。不过，除了这几位主角之外，印象派里还有许多艺术家，普通大众并不熟悉。但他们的作品与上面这些大师相比，一点都不逊色。其中一位就是居斯塔夫·卡耶博特[Gustave Caillebotte，1848-1894]。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船赛》 - 1877/78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a Partie de bateau, 1877/78, Private collection.

其实，卡耶博特绝对是印象派里最现代、最创新的一位，远远领先于他所处的时代。19世纪70年代，照相机刚刚问世，卡耶博特就意识到这种技术定会为绘画带来深远影响，比当时大多数人都要超前。卡耶博特的作品本身就是19世纪末巴黎生活的真实剪影。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雨天的巴黎街道》 - 1877 -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美国芝加哥

Gustave Caillebotte, Rue de Paris, temps de pluie, 1877,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USA. 1964.336

有时也鲜活描绘了富裕阶层的田园休闲画面（卡耶博特本人来自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Richard Gallo和狗子Dick在小热讷维利耶散步》 - 1877/78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Richard Gallo et son chien Dick, au Petit-Gennevilliers, 1884, Private collection.

为画家，他已经意识到，照相是记录日常生活的最佳方式。于是，他决定以照片的感觉来处理自己的作品。主题经常从画边缘溢出。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欧洲桥，速写》 - 1876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e Pont de l'Europe, esquisse, 1876, Private collection.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粉刷匠，速写》 - 1877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es Peintres en b timent, 1877, Private collection.

风景画像是一幅广角照片。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阿让特伊风景》 - 1889 - 奥塞博物馆，法国巴黎

Gustave Caillebotte, Paysage à Argenteuil, 1889,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

巴黎街头的那些人们动感十足、自然而然，完全没有任何伪装和做作。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欧洲桥，研习稿》 - 1876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e Pont de l'Europe, étude partielle, 1876, Private collection.

前所未见的视角，甚至有些骇人听闻。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刨地板的工人》 - 1875 - 奥塞博物馆，法国巴黎

Gustave Caillebotte, Les Raboteurs de parquet, 1875,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RF 2718

卡耶博特的特点之一就是这种从上向下看的感觉，比最早的俯视照片还要早数十年。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俯瞰大街》 - 1880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Boulevard Seen from Above, 1880, Private collection.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阳台风景》 - 1880 - 梵高博物馆，荷兰阿姆斯特丹

Gustave Caillebotte, View from a balcony, 1880, Van Gogh Museum, Amsterdam, Netherlands.

除了这些画之外，不得不提卡耶博特那些描绘划船者的作品。有一些作品，绝对可以称作是现代影视中主观镜头的先驱：卡耶博特采用如此特殊的呈现方式，当我们看画的时候，似乎感觉自己就坐在划船者的对面。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耶尔河上划船的人》 - 1877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Canotiers ramant sur l'Yerres, 1877, Private collection.

所有这些作品的技法都相当特殊。也许，卡耶博特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印象派画家，他的风格中结合了学院派、现实派，当然也有印象派。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雾天的圣奥古斯丁广场》 - 1878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a Place Saint-Augustin, temps brumeux, 1878, Private collection.

既然他如此锐意创新，为何还会被人们遗忘？当他去世之后，为什么就再也没有人关心他的作品（直到上世纪50年代）？提及印象派的时候，为什么很少会有人把他的名字和那些著名大师相提并论？其实他很有天赋，当时的人对他很熟悉。埃米尔·佐拉曾在文章《1880年艺展上的自然主义》中写道，卡耶博特是“一位非常严谨的艺术家”，“有勇气做出巨大努力，并且寻求最阳刚的解决方案”。1894年，卡耶博特去世。卡米耶·毕沙罗给儿子吕西安的一封信中，说卡耶博特“善良而慷慨，还是一个有天赋的画家”。不过，不得不说，在个时候的卡耶博特是人们眼中的“富二代”。佐拉也曾这样描述过他。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窗边的女人》 - 1880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Woman at the Window, 1880, Private collection.

所以，多数人觉得他只是在玩儿票，只不过是个把画画当作消遣的有钱人。没错，卡耶博特家里非常有钱，属于巴黎的大资产阶级。他的父亲马尔西亚尔曾是家族企业的老板，为军队提供纺织用品。家里在巴黎有房子，居斯塔夫就是在那栋房子里出生的。此外，在耶尔[注：巴黎近郊]有片地，家里人通常会在那里避暑。居斯塔夫也不例外，著名的划船者就是在那里画的。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卡耶博特家宅庭院》 - 1875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Le parc de la propriété Caillebotte à Yerres , 1875, Private collection.

父亲去世后，居斯塔夫和兄弟们共同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当时他只有26岁，决定用这笔钱补贴自己的艺术家生活。

卡耶博特是印象派画家团体的坚定成员，他利用自己的财富，为团体做了不少事。他也在经济上支持那些画家，买下了许多画作，藏品数量庞大。之后这些藏品都归为国有，如今许多幅都在奥赛博物馆展出。有时候，他也会帮克洛德·莫奈支付巴黎市中心圣拉扎尔路上那套公寓的房租。简而言之，他不仅是该团体的重要画家之一，同时也是一位主要赞助人。他非常重视这个团体，总是想尽办法让大家保持团结，与那些可能导致团体破裂的因素作斗争。不过，他的努力最终还是失败了。看到印象派团体支离破碎，他感到非常失望。恐怕正是因为这种失望，1882年时他决定最后一次与其他印象派画家展出。而那一次也是整个印象派的倒数第二次集体展览，最后的一次是在1886年。与此同时，卡耶博特也决定立刻停止买画，所有的画刷也都被他收了起来。之后的日子里，他把大量时间花在其它活动上，比如划船、集邮、园艺，画作数量寥寥无几。他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重要展览。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在卢浮宫与杜乐丽花园之间的广场上遛狗

在他死后，遗嘱执行人尊重了他的意愿。早在1876年，他就已经写好了遗嘱：“我把将把所有藏品赠送给国家。但是，我不希望这些作品被束之高阁，或者被放到外省的的某间博物馆里。我希望它们能被收入卢森堡博物馆，之后进入卢浮宫。所以，我不奢求公众能够理解这些作品，但至少也要等到他们能够接受这些作品的时候，本条款才会生效”。卡耶博特没有看走眼。事实上，法兰西美术学院的某些成员坚决反对国家收藏印象派作品，坚持认为“这种行为是对美术学院的侮辱”。卡耶博特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这也是印象派藏品集在历史上首次由公共机构收藏（不过，还是有一些被拒绝了）。

雷诺阿《煎饼磨坊的舞会》 - 1876 - 奥塞博物馆，法国巴黎

Pierre-Auguste Renoir, Bal du moulin de la Galette, 1876,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 RF 2739

卡耶博特的收藏

马奈《阳台》 - 1868-1689 - 奥塞博物馆，法国巴黎

douard Manet, Le Balcon, 1868-1689,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 RF 2772

卡耶博特的收藏

在卡耶博特留给国家的67幅作品中，没有一幅是他自己画的。所以，在他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重要赞助人兼富有收藏家，而不是与朋友们齐名的现代创新画家。总之，就是他的慷慨馈赠掩盖了他本人在艺术方面的重要性。不得不提的是，在他死后，他本人几乎全部作品全都归其家族所有（直到如今都是如此），因此公众难得一见。谁让居斯塔夫是个有钱人，根本不需要卖画呢。画画对他来说纯粹是爱好。可惜的是，这一点并没有让他获得良好的声誉，反而让当时的艺术史学家低估了他的真正价值。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鲻鱼》 - 1882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Mullet , 1882, Private collection.

1951年，巴黎威登斯坦画廊举办了一场小型回顾展，展出了他的一些作品。在威登斯坦家族的支持鼓励下，艺术史学家玛丽·拜尔奥[Marie Berhaut，1904-1993]此前曾用多年时间研究这位早已被人忘记的艺术家，当时积极参与了策展活动。从那时起，人们重新燃起了对卡耶博特的兴趣。对玛丽·拜尔奥来说，这也是为卡耶博特编写第一本详释画作全集的好机会。1978年，这本书得以出版，名为《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生平与作品：油画与粉彩画详释全集》[GustaveCaillebotte, sa vie et son oeuvre: catalogue raisonné des peintures et pastels]。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准备跳水的游泳者》 - 1878 - 私人收藏

Gustave Caillebotte, Baigneur s'apprêtant à plonger, 1878, Private collection.

与此同时，也许受到玛丽·拜尔奥及其同行研究的启发，美国艺术史学家柯克·瓦内多[Kirk Varnedoe，1946-2003]也开始研究卡耶博特。1976年，年仅30岁的瓦内多在休斯顿美术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大型卡耶博特专题展览。第二年，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复展。在卡耶博特重回人们视野的过程中，这场展览具有决定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