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短经典”,就像抽盲盒——1.17“短经典”十周年纪念活动现场实录
转眼已至2021年,99读书人的大型外国短篇小说丛书“短经典”已经迎来了出版的第十个年头。1月17日,99读书人邀请了三位“资深读者”:btr、马凌、沈宇,和读者朋友们在朵云书院·旗舰店分享他们眼中的“短经典”,并预告了这套丛书在新一年的出版计划。以下是本次活动的现场实录。
主持人:大家下午好,欢迎来到朵云书院参加我们今天的活动。我是99读书人的编辑渡边。我们今天活动主题是“短经典精选”,先简单介绍一下台上的三位嘉宾。最右边的这位是著名的作家、译者btr老师。中间那位是复旦大学的教授马凌老师。这边这位是知名的读书达人沈宇老师。
活动开始前,我先简单跟大家介绍我们“短经典”这套书。短经典系列是99读书人出品的一套外国短篇小说选集丛书,最早是由99读书人的总经理黄育海黄老师牵头策划。从2011年到现在,短经典已经出版了91种,绝大多数都是外国当代作家的作品。其中既有像卡佛、托宾、科塔萨尔、厄普代克这样的名家,也有——或者说更多的是国内读者还相对比较陌生的一些,但是创作水平很高的外国作家。比如像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李斯佩克朵、宫本辉等等。
“短经典”的规模非常之大,内容很丰富,而且选品的品质也非常之高。其中不乏一些经典之作,比如像麦克劳德的《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这本书,在豆瓣上有1.4万人读过,而且获得了9.1个高分,可以说是当代短篇小说的经典。“短经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特色的定位和质量,就成了国内读者了解当代外国文学的绝佳窗口,在市场上也获得了不错的口碑。而且大大拓展了中文出版领域中短篇小说这一个重要的文学板块。
2018年,我们对“短经典”作了一次全新的升级。在继续发掘新的选题的同时,我们也从已出版的品种里面挑选精品,然后以全新的装帧重新推出“短经典精选”系列,也就是今天大家看到的这一套。截至目前,已经出版了像《二十一个故事》《隐秘的幸福》《烧船》等十三种。2021年不仅是“短经典”出版的十周年,同时也是“短经典精选”的出版大年。99读书人在今年的春节前后会陆续推出《避暑》《拳头》《幻之光》《吃鸟的女孩》等十种作品,后续也会推出李斯佩克朵《家庭纽带》、威廉·特雷弗的《终场故事集》等全新的作品。新的一年,也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多多关注、多多支持我们“短经典精选”。
今天很荣幸,邀请到三位读书圈里的重量级嘉宾,来和大家一起聊一聊短篇小说,来聊一聊他们眼中的“短经典”。我们先请三位老师来简单说一下对“短经典”这套书的一个印象吧。
马凌:我先说吧。“短经典”已经推出好多年了,封面其实也挺有特色的,我就特别的欣赏它竖腰封设计。我个人是“颜值控”,对书的封面要求是很高的,所以它的新版的彩虹色,真的是很别致。第二,“短经典”会给读者带来抽盲盒的特殊快感。当你们买了这本书、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你完全不能了解这书里面是什么样的风格,它是什么样的滋味。有可能它是酸的、甜的、咸的,只有你读了才知道。但是至少“短经典”有一个保障——这里没有难吃的。每一款、每一本书都有特殊的味道。而且确实,我是读了很多本的,读起来有特别深的一个印象,就是每人都有风格,各个不同。再有,“短经典”目前出版的种类已经有91本,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作者大家比较熟悉。但其他一些当代作者,往往都是正在崛起中的,所以是未来可期。将来可能有很多大师会从这批作者当中会脱颖而出。
btr:刚才马凌老师讲盲盒,我觉得特别的贴切。因为真的,如果你对这个作者本身是不了解的话,那么你买这个书,实际上就是盲盒。但是盲盒其实暗含了品牌意识。我们买盲盒,不知道里面是啥,但是我们看中这个盲盒的出版方,它本身有个品牌。所以我觉得这个可能是“短经典”十年以来最成功的一点。因为“短经典”三个字,好像已经成为一种品质的保证,一种品牌的象征。这种品牌的营造,不是出一本书、两本书就可以做到的,而是十年来一个慢慢的生根累积而成的。我觉得这是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另外我现在在书架上发现,“短经典”的书也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作家原本可能彼此也都不认识,风格也是各种各样的。但是作为“短经典”,他们就成了邻居,我觉得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我看着这书架上一排就不免想象,如果这些作家,比如他们老了,住到同一栋养老公寓里,就叫“短经典公寓”好了,里面有好多好多这样的作家住在一起。他们之间又产生什么火花?
我觉得这种语境是我们读其他书的时候不存在的。单独读一个作家的时候,我可能拿他的早期、晚期,或者他的长篇、短篇作对比。但“短经典”为这一批作品营造了一种不同的语境,使我们能够从一个更大的语境当中去思考,把作家彼此作为背景.我觉得这一点还蛮有意思的,读的时候特别的想去比一比。我自己就会交叉着读,感觉有点像年轻人玩的 “六分钟相亲”:相了六分钟亲,看看合不合适,如果不,我就换下一本,又读六分钟。然后有一个突然爱上了,我就把它读完。
沈宇:我自己喜欢外国的文学,然后对于外国文学有一点期许,就是当地作家写下的故事,总有30%是真实的东西,所以可以帮你看到一些风土民情、那里人的生活状态、生活习惯。而且,短篇小说,每一个故事都是完全一个独立的事件。平常你买了十本书就是十个事件。但是如果你买了十本短经典,这也许是一百个事件。每次看一个故事,你就要彻底地沉浸,不然是没法进入那个情景的。进去之后你就想,既然进去了,我就再往里面沉浸一会儿。一般长篇小说可以提供这种比较舒服沉浸状态,可以再飘浮一会儿。但是短篇小说就是,刚刚进去,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btr:你是喜欢结婚,不喜欢相亲。
沈宇:就跟两千年初的时候,刚刚有QQ,然后大家都很激动,就觉得QQ这个东西好神奇,过去一个人搞好多个QQ号,然后有好多个QQ号跟好多不同的人聊天。刚开始人太少了时候,马化腾自己还去扮姑娘。但是你每次跟人家完了之后就没下文了,就好累。所以我是说,“短经典”里面包含的世界,比你看普通的长篇小说要多得多。
我是很喜欢“短经典”的,我觉得能做这个书,特别不容易。我以前是做书的,做书的人看书会有不一样的角度。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看短篇小说。其实短篇小说不太受出版方欢迎,因为不太好卖。原因一是刚刚讲的,读短篇小说是要全神贯注的。如果你习惯在马桶上看短篇小说,我估计你肯定会有痔疮,因为你不知不觉的会看得很慢。再一个,大家总觉得写得长是本事,写得短不是。虽然事实不是这样,但它造成一种心态,觉得短的书不好卖。所以99读书人能大量地出短篇小说,其实是很有贡献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谢谢。沈宇老师特别认真,他为了这个活动,把这十几本书都看了一遍,后来又跟我说,他觉得读短篇太累了。很多人可能觉得读短篇相对容易,一会儿我们可以来深入聊一下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可以先聊一下,三位读了这些“短经典”之后,如果说给大家推荐几本,或者说你们最喜欢,或者最有印象的是哪几种?
马凌:马拉默德的《魔桶》、阿瑟·米勒的《存在》、卡彭铁尔的《时间之战》、格雷厄姆·格林的《二十一个故事》、特雷弗的《山区光棍》。范·布伊的《爱,始于冬季》,我当时因为他的颜值高才看的。
主持人:西蒙·范·布伊前段时间来到了中国,我们把他请过来做了一次活动。本人的确很帅。《爱,始于冬季》是短经典系列第一本。
马凌:新出的这些里面,可能我对宫本辉的《烧船》印象最深。此外还有内米洛夫斯基的《星期天》。前两天看了彼得罗·格罗西的《拳头》,我也很喜欢。
btr:我其实有一个《拳头》是跟那个白杨老师选的一样,《拳头》特别的惊艳吧。可能《拳头》更适合一个,怎么说,有点,它里面有很多故事很有电影感,而且他的写法非常的新颖。前面沈宇讲短篇小说浓度高,我就非常同意。
另外我特别喜欢《我们飞》,因为我觉得读这些作家,有一些给我文化上的冲击,因为他们那种文化跟我们完全不同,但有些作家又是如此相似。彼得 施塔姆讲的故事完全可以发生在上海,或者在任何一个大都市。他讲的很多故事都是大都市里人际关系的疏离,这揭示了当代社会非常本质的一种人际关系。所以我觉得这个很难能可贵,因为在中国当下,写当下的作家,可能不算多。读了“短经典”,我们知道,一个外国作家的写作也可以回应到我们自身的经验。就是这种与自身发生关系的这种阅读,往往会更吸引人。
“短经典精选”2018—2020年已出版10种
沈宇:我今天早上刚刚读了《星期天》,作家是伊莱娜·内米洛夫斯基。这个姑娘挺惨的,因为是俄国犹太人,俄国革命的时候逃到了西欧,落脚在法国,后来二战的时候写完了《星期天》,可能有一篇写完过了两个礼拜还是两个月,她就被纳粹抓到集中营里了。这本书我就发现,里面有好多面向。有个故事就说,有家犹太人,当年神机妙算,俄国革命的时候毫发无损,家财一点都没有损失,然后逃到了德国,后来又逃到了法国,一路在逃,似乎一直很幸运,但这次终于逃不过去,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压了。这本书前面有些故事只谈恋爱,后面又是很沉重的东西,所以里面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然后我比较推荐的是《二十一个故事》。还有《拳头》,这个作者有点像海明威,也有点《纽约客》上出道的作家气息,但控制得比较好。还有《我们飞》,还有《雨后》。
btr:我补充一下,《星期天》的法国作家,她本来不是法国人。《隐秘的幸福》的作者李斯佩克朵本来也不是巴西人,是乌克兰裔的犹太人,用葡语写作国籍是巴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到族裔、国籍、语言,从多方面都影响了作家的写作。只是要看哪一方面是主导。比如李斯佩克朵,她的拉美文学性是非常弱的,而且犹太性是有点隐藏的,也不那么明显。再比如多诺索的《避暑》,这本书就非常拉美。我读的时候,那里面小孩的感觉,那种海滩,马上让我想到扑面而来热浪、这种气息。
沈宇:因为拉美也不是铁板一块,拉美也有雨林、高原、牧场,也有城市生活。
“短经典精选”2020-2021年已出、将出9种
马凌:我本来以为沈宇会多谈谈日本作家的,但是他放弃了谈宫本辉。
沈宇:全都是偷情啊,我怕不讨好。因为现在好多人是以三观来读小说的。
马凌:要说道德方面的顾虑,原来我的外国文学导师就跟我讲,从荷马史诗里诱拐海伦开始,整个西方文学史就是一部“奸夫淫妇的历史”。文学与我们说的其他东西不一样,它其实总是在拓宽道德的边界。因为我们要看到人性当中很渊深的东西。人之为人,有神性、有人性、有兽性,三者混在一起。你不能避而不谈人的兽性部分,当然我们更希望看到神性的部分。所以说文学是复杂的。要求文学的道德特别传统,可能本身是一种不道德。
像日本和法国的作家,他们很多都不避讳谈性。宫本辉的书,像我这个年纪看,就觉得很深刻。他写的都是婚姻破碎,都是中年危机或者老年问题等等。其实中国目前的婚外恋、婚外情也不在少数。那这些当事者,除了道德的重负之外,他们到底是在怎样认识这个问题,他们的子女是在怎样认识这个问题?我们不写,不等于它不存在,所以有的作者替我们写出来了,让我们看到这其中非常复杂的地方,这本身是一件好事情。
宫本辉的写法很传统,但他拿捏的分寸特别好,所以很能让人看得下去。这本小说是我一口气读完的,可能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也很喜欢。
btr:我很喜欢《烧船》里的《浮月》这一篇。可能因为我是半夜里看的,所以它里面提到一种鱼干,叫人特别馋。看书的时候,里面如果提到什么食物,那我们就会感到,阅读不一定是单纯的视觉,有的时候是通过心里变成一种味觉活动,这个非常的有意思。另外刚刚讲到婚外恋和性的问题,彼得·施塔姆写得也很有意思。以前我不知道这个人,但是他写性,我看他不是把它作为愉悦来写的。他把性作为两个人之间的某种不可能的关系的一种焦虑、或者一种苦闷来写。《我们飞》这篇讲的是幼儿园老师的男朋友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饭桌上吃东西,就很平常地喂孩子吃东西,跟他做游戏……
沈宇:对,这个故事特别棒。幼儿园老师她是已经下班了,但孩子的家长一直都没有来接他,她没办法,只好把孩子带回自己家去。那一天她男朋友偏巧要到她这过夜,她也没办法。小孩带回家,她男朋友就逗小孩玩,直到孩子妈妈姗姗来迟,道了歉,把小孩带走了。结尾是老师坐在马桶上,手捂着脸,很痛苦。
btr:他大概的意思就是男人只是孩子,没有成为能够让她托付的男人。
沈宇:对,所有事情的重担都是女人在承担。写的挺好的一个故事。但是里面的这种东西你要自己去想。
btr:好的短篇小说是归纳不出来。
沈宇:一个长篇必定能归纳,但是一个短篇不一定能归纳。李斯佩克朵的好多短篇没办法归纳。
主持人:这就得说到下一个话题了——短篇小说的形式或结构。沈宇老师刚才说短篇不好卖,但这些年国内出版的原创文学,其实短篇小说集要比长篇小说多。2020年的华语原创新书,大概短篇小说集和长篇小说的比例是6:4,甚至7:3。很多新作家,头几本书也是短篇集居多。我不知道这是国际潮流,还是只有国内这样。这个潮流背后的成因是什么,是不是意味着短篇小说更好写?
沈宇:我是觉得这个是体力问题,写长篇是需要体力的,这个体力不仅是你生活作息。但我觉得,写作者他起码有这么一点自知之明,知道这个东西写不长,写不下去。写长篇需要有一个谋篇布局的能力,要写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几年时间,你要有这么一个体系来支撑你。
短篇小说是你可以保证在几个月或者几天、几小时之内写出来的。之后你再修改是简单的。但是长篇要有跑马拉松的体魄和脑子来运作。所以很多作家最后都想写个长篇来证明自己,但是其实我是觉得在这个时代不需要。长篇有的时候没什么用,勉强写出来长篇意思也不大。所以我是觉得现代好多人只写短篇,一个是跟阅读有关系,还有跟自己创作能力是有关系。
btr:我想起来,以前说俄国人写的东西很长,因为天气太冷了,作家也没啥事情可干,就在家里写写,就写很长。如果我们疫情真的很严重,哪里都去不了,说不定我也能写出一个长篇来。另外我觉得时代已经改变了,大家都读短的东西比较多,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读完特别长的东西。
还有,长和短是人为的界定。可能现在来说很多书在五六万字也算是长的,所以也许是一个重新定义长篇的时代需要。
另外还有一个外国人说,中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短篇小说?他说了一个蛮有意思的理论——因为中国社会的发展实在太快了。作为写作者,你要去捕捉这个社会的变动,其实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当你去写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已经变掉的时候,你就捕捉不了它。所以短篇小说可以从某一个切面,或者某一个细小的点来去书写当下的事件。但是长篇小说需要很多时间跨度,之后回过来去看那么一段时间,那么变化太快的时候就难以消化、捕捉了,所以写出来长篇小说该比较的少。但是我也不完全同意这样的观点。
作为自己来说,我觉得写一个短篇是一个很爽的事情,因为我就是一个写得非常快的人,几天或者说一个星期能写完一个短篇。虽然我也想很久,但写的时候是非常舒服的,有写作本身的愉悦,但是要我写个长篇估计就不是开心的事情,包括我记性不太好,写到后面又得读前面,就会很累,就会变成一个苦差事,可能意义就不大。对我自己来说写作是一个非常开心的事情,要非常开心才行。
马凌:我再补充一点,长篇与短篇是两种不同的文体,但是在任何时代都是并存的。近些年其实我看到外国的长篇小说也是比较多的。我们都是同时在看的,没有说某一个时期,某一种文体就压倒了另外一种文体。
如果说写长篇需要体力,我一直觉得写短篇需要智力。写短篇小说真的需要很高的智力的投入才能写出来。花的工夫固然没有长篇那么耗人,但是在智力消耗上我觉得也是蛮辛苦的活动。两种文体我都喜欢,所以我建议我们大家也可以换着来,长篇看腻了我们就看看短篇,短篇看的有点烦就看看长篇,都会有好作品在等着我们。
沈宇:其实刚才讲长篇和短篇,也没有特别严格,很多都是单独出版的时候,你听说有短篇小说集这回事,但很少有一本短篇小说。从来都是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中篇小说。这就变成出版商的策略了,如果要单本出,不管怎么短,我都算是中篇小说。如果你是集子,那我就全部都按短篇小说集出。
btr:我突然想到,马凌老师非常喜欢的《烧船》有个很有意思的后记。宫本说,所谓的短篇,就是30页400字的稿纸,我觉得这个非常古典的计算办法。这就是日语12000字。
沈宇:这跟发表有关系。其实出版的介质形态决定了很多。有的短篇小说有刊发的渠道,杂志上能允许的篇幅多少字,就只能写多少字。久而久之就会影响这个东西的长短。
主持人:刚才嘉宾介绍了短篇小说的流变。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聊一下内容。就像刚才btr说的,短篇小说真的都可以归纳吗,它真的都是一个点子吗?还有,我们现在都讲“经典”,都会想到托尔斯泰、陀斯妥耶斯基,大部头。短篇小说用什么来建立起自己的经典性呢?
马凌:短篇小说从的主题、形式,风格都是不一样的,几乎就是著名作家都能形成自己的风格。我自己读短篇小说一定有一个要求,就是周围一定要静,我可能要把手机扔一边去,我要在一个很纯净的环境当中,认真地阅读。短篇小说很多重要的点,只有一个词、一个意象。稍一忽视,就跳过去了。只有特别地全神贯注,才能发现每一个地方都有独特的设计。短篇小说中埋的这些彩蛋,要很认真地把它看出来,所以我感觉短篇小说是艺术,需要我们以对待艺术的态度对待它。
btr:短篇里面没有什么闲笔。长篇里面很容易有这种闲笔。但是短篇小说千奇百怪,它可以是海马,也可以是水母,也可以是翻车鱼,什么样的都可以。短篇小说有各种各样的,完全不同的写法,当然长篇章也许有各种各样的写法。但是短篇会更飘逸一些。所以在短篇小说中,出现这种要想一想、再顿悟的机会是非常多的。
沈宇:写短篇,是自由的,刚才提到了,短篇小说是丰富多彩、各种各样难以归纳。或者说它是新颖,可能是一个实验的空间。至于它是不是经典,我觉得“短经典”里面就包含了奇异的组合:有一些其实已经完全是经典的东西,特雷弗、格林那些。另一些同样称作“短经典”,但其实是相对新的作家,这个非常好。通过把他们并置,让我们意识到一些我们本来会忽略的作家。有的时候我们评价一个短篇小说,脑子里有很多词,但不一定算标准,很难去一概而论。经典这件事情,显然它是跟时间有关的。所以当99读书人现在把以前出过的“短经典”里的十几本书重版的时候,这本身就是某种经典化的过程。
btr:像麦克劳德现在红了之后,有了自己的作品系列。所以99的商业策略,从出版到编辑的角度是非常成功的。“短经典”这个名字起得非常好,就是把很多年轻人作家吸纳进来。
沈宇:拉进来一起经典。
btr:因为一般如果你单打独斗来卖,其实是很困难的,根本就是带不起来。因为如果你要从头来推一个年轻新的作家,其实非常累,好多人都没读过。你想找个人来帮你推一推、评价一下也没有,然后还势单力薄。统一的长相在书店或书架上至少还能让人看见。而且很多人求全,就会把一套书里所有的都买下。
主持人:还是说回到刚才说的短篇经典化。“短经典”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一个“训练营”。这么多的作家聚在一起,要组一个男团或者女团,谁的人气最高,谁就有可能有机会C位出道。我觉得接下来很有可能像宫本辉、特雷弗这种会组成经典大叔团。所以我们所说的经典,其实需要时间的参与,需要每一位读者的参与。所以也非常感谢各位读者,一定要接下来多多支持我们这个“短经典”系列。不知道台下观众读者有没有想要跟台上的三位老师交流的,我们可以来一些互动。
读者A:各位老师好,有两个问题想问一下。第一个问题可能是这样,我现在会感觉好的文学在我们大众视野中,都是比较小众、比较缺失的。我不知道作为写作者来说,短篇小说怎么面对我们现在这个新时代。
第二个问题,是不是短篇小说在创作的时候,需要考虑到自己?如果想要跟时代精神勾连,是不是要往影视改编这些方面靠近?
btr:你刚刚说的时代精神,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词。现实其实多种多样。我刚刚也说到,就在《我们飞》里面,很多故事都让我想起大都市的生活。可能我们需要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我们的人类都是一家人,所以读读外国人的“短经典”,可以提供一个关照我们自身生活的一个视角。
第二你提到这个影视,我觉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现在很多的短篇小说之所以为人所知,是因为它被改编成了电影或者电视。包括很多出版,其实有这样的一个预期。比如说出版的时候这个书其没有大卖,但后来出了个电视剧,这个书就特别的受欢迎,这是一个不争的现实。这是因为整个媒介的发展,使得读书成为我们不是一个唯一的娱乐。我们更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在看剧、看电影。所以我觉得对于写作者自身来说,我也没有任何执念说我非要写东西。我也同时拍一些视频,或者我也觉得以后如果可能,也可以拍电影。但是写作是一个最便宜的事情,你只要打开你的word文档,你就可以写了。它有很多好处,一个是它便宜,我坐在家里就可以写,第二我可以随便怎么写。我可以在小说里请任何明星,我脑子里想象的明星也不用花钱。我可以随便改,我可以写完之后补一场戏。我不容易被资本控制,因为我不需要钱。但是拍电影就不一样了,你写了个剧本四处都有人指手划脚。比如说我要请谁演,哪里请得动?所以说相比之下,写作是一个很自由的事情,它使得你有更多的可能性。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当然它有更多可能性。另外一方面,我也没有任何执念。如果我能拍东西,我能够画画,我能干随便什么,它只是一个自我。作为创作者来说,我觉得是一个自我表达的某种手段而已。我不一定非要写,我不写也可以。
读者B:我最早接触的短篇小说,都是从杂志上面。好像还是在订阅纸刊的时代可能接触短篇的机会多一点。现在我们有太多线上的娱乐了,那如果想要更多的去寻找这样的文学题材,或者艺术题材,有什么推荐的渠道吗?
btr:现在你就知道了,“短经典”有91本可以买。另外你说杂志,因为有些历史原因,在中国加入版权公约之前的杂志,大家可以随便翻译一个外国东西。现在都是有版权的,要花钱,杂志如果买一篇的版权就很不合算。所以像以前那样,有大量的可以随便翻译的外国文学,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有几个方法,一个是你去读原文,另外一个就是买“短经典”,我觉得买“短经典”非常合算,每一本30来块钱。你买一本杂志,现在都要好几十块钱。
读者C:刚刚听老师说短经典中的拉美性、日本性这些特性,而我自己读的日本作家短篇比较多,有些确实有非常明显的日本特征。我想问的是这种地域性特征,在短篇小说当中应当如何理解?它究竟是在拓宽作品面向,使它变得普遍化;还是让它特殊化、地域化?
马凌:拿宫本辉来说吧,我看他其实还是蛮有日本性的。我觉得每一个时代的读者口味是不一样的,我们这一代读者因为越看越多,大家口味都变得比较刁钻了,特别在座的各位年轻的朋友们。我们在阅读短篇小说前,可能会有阅读的期待,日本性、法国性、英国性等等,可能都在这个期待当中。我觉得,一方面对于作者来说,也许未必是好事。但是对于读者来说,未必是坏事。我们是从我们的口味来寻找我们作品。如果这个市场持续能够出现我喜欢的口味,我会很愉快的。所以我觉得,说得商业一点,民族性是让大家辨识、能够往下阅读的这样一个契机。
主持人:好的,那么今天非常感谢三位老师到场分享,也很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们的参与,欢迎大家继续关注99读书人2021年的各种“短经典”。再见!
“短经典精选”2021年新品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