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听雨》:从年少轻狂到老年顿悟
蒋捷,南宋词人,南宋覆灭后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以烟雨江南为故乡,经历风雨飘摇之乱世,他将半生悲郁都化为了一首《虞美人·听雨》
01 少年轻狂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怅。”
少年时期的主人公,是一名歌楼听雨的贵公子。蒋捷本是皇室宗亲,少年时享尽荣华富贵、笙歌燕舞,所以他词中的少年一定是一位贵族公子,“歌楼”“红烛”“罗帐”等意象的出现,给人营造的是一种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视觉效果。
但实际上,极尽奢华的贵族生活只是表面,蒋捷希望揭示的应该是透过奢华表象而表现出来的那种生命的内摄力,表现生命的蓬勃、朝气与希望。贵族少年,其实象征着原初生命的张力,也就是生命原始状态下的蓬勃向上的状态。
02 中年惆怅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蒋捷此处用了很多笔墨在对环境的描写上。此处的“云”不是“天高任鸟飞”的高昂的云,而是是低矮的云,压在人头顶,让人压抑的云。
此处的江阔,颇有几分柳宗元《江雪》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悠远意境。但不同的是,柳宗元诗中的老翁也许是闲适的,但蒋捷词中的游子一定是悲伤的。
蒋捷的“雁”是“断雁”,是“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断”,是伤心欲绝、悲恸不已的“断”。
就这样,在西风萧萧中,壮年的游子漂泊于客舟上,无限悲凉。
03 晚年顿悟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少年听雨,心有旁骛。壮年听雨,心起波澜。暮年听雨,心归自然。
老年的主人公,斑斑白发,居于僧庐之下,感受自然造化,超越了物与我的界限。
此时的主人公,已经不知何者为我,不知何者为物,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就像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此时听雨的主体与自然的关系已经趋于和谐,主体与物一样,物我皆回归自然,回归到“物自体”的本真状态。
04
物我合一
在拉康看来,自我犹如只空杯,里面装满了他者的镜像。
自我从一开始便是对像一面镜子的外界的误认,把镜子里的人误认为真的自己,所以,放大了自我的主体性。于是,少年的人是膨胀的、生长的,多多少少有些年少轻狂。
及至壮年时期,人对世界这面镜子有了更深的认识,已经意识到世界这面镜子里的自己可能不是真正的自己,但又无法摆脱世界这面镜子里的形象对自己的困扰,所以,壮年时期是冲突的,是悲壮的,是有着无限惆怅的。
到了晚年,人的自我认识已经更上一层楼,认识到了自我不过是他者中的一员,自我与他者共同存在于宇宙之中,都是作为“存在者”而存在,所以,他者即自我,自我即他者,主体与客体最终达到了同一。
唐代禅宗大师青原惟信曾讲过一番话: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即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我们的人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山山水水,我们在不同的阶段对同样的景色也有不同的认识。
有时候,不是外物变了,而是我们看事物的心态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