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文艺工作者“同题考” |抗疫题材舞台艺术作品如何更有戏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用舞台艺术作品记录这场战疫,是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那些惊天动地的故事,那些力挽狂澜的瞬间,那些向死而生的英雄,都成为文艺工作者笔下鲜活的素材,一部部抗疫题材舞台艺术作品,自疫情防控形势呈现积极向好态势并转入常态化后,陆续呈现于舞台。
然而,抗疫题材这场全国文艺工作者的同题考,如何在众多作品中突出重围?怎样用当代审美表达讲述正在发生的故事?如何让真人真事通过舞台呈现感动观众?这些从抗疫题材创作延伸出的命题,引发了不少文艺工作者的思考。
抗疫创作交出怎样的答卷
抗疫题材作品创作很特殊,它集中了现实题材创作的难点,也汇聚了命题作文的困境。抗疫舞台艺术作品的选材是多方面的,反映抗疫生活的切入点各有不同,表明创作者从不同角度观察生活,进行着各自的独立思考。
抗疫题材作品创作很特殊,它集中了现实题材创作的难点,也汇聚了命题作文的困境。全国文艺工作者不畏艰难、迎难而上,纷纷用各自的方式解答着这张“黄冈密卷”。
▲ 交响芭蕾《逆风飞翔》演出现场
国家艺术院团冲在前列。中国国家话剧院推出的话剧《人民至上》讴歌坚守在抗疫一线的伟大英雄,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用朗诵剧《唤“福”——梦中童话》告诉孩子们要敬畏自然、珍爱生命,中央歌剧院推出了创新形式的线上微歌剧《阳光灿烂》,中央芭蕾舞团以交响舞蹈《逆风飞翔》赞美疫情中的“逆行者”,中国煤矿文工团推出了主题歌舞晚会《英雄赞歌》、主题相声晚会《英雄的土地》两台演出。
各地文艺工作者也积极行动,北京交响乐团的交响诗《奔跑的勇士》、湖北省歌剧舞剧院的民族歌剧《天使日记》、天津人民艺术剧院的话剧《生死24小时》、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满含艺术剧院的漫瀚剧《呼唤》、四川省川剧院的《医者仁心》、北京凌空评剧团的评剧独角戏《楚云》等舞台艺术作品陆续呈现。
剧作家、戏剧评论家欧阳逸冰在其《生活需要发现——几部抗疫题材戏剧的启示》的文章中提到,抗疫舞台艺术作品的选材是多方面的,反映抗疫生活的切入点各有不同,表明创作者从不同角度观察生活,进行着各自的独立思考。“有的选择抗疫第一线,表现医护人员救治新冠肺炎患者的紧张场面,焦点是生与死的搏斗;有的选择援鄂医护人员的家庭矛盾,焦点是去不去湖北参与生死救援;有的选择医院的外围,自愿支援一线的医护人员,焦点是能否把这种支援坚持到底;有的选择为著名抗疫人物写传记,焦点是他为抗疫做出的贡献;有的选择援助城市和被援助的武汉之间的互动,散点式地表现全方位的抗疫情势,焦点是主要人物关系的变化。”欧阳逸冰说。
“这些剧目继承和发展了戏剧与时代同行、与人民同心、与观众共同创造的艺术传统,起到了快速反映现实、鼓舞人民、振奋精神的作用。这些戏剧秉承人民至上、众志成城、战疫必胜的信念,聚焦普通人,讴歌时代英雄,表现了鲜明的思想主题。这些戏剧展现了生死面前人的处境和人的反应,以及疫情面前的生命感悟和感动,具有反映时代、反映生活的艺术真诚和感人的艺术效果。”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所长宋宝珍说。
面对抗疫题材舞台艺术作品同质化的题材、相似的人物面孔,如何开掘、如何表达、如何呈现,都在考验着文艺工作者的创作功力和聪明才智。令人欣喜的是,不少创作者通过不同形式、不同方式的创新,交上了不错的答卷。
▲ 线上微歌剧《阳光灿烂》海报
众所周知,歌剧是一门创作周期长、排演规模宏大、参与人数众多的艺术门类,同时也是最适合用音乐讲述故事、表达情感的综合舞台艺术。囿于疫情防控形势下的客观条件,中央歌剧院创作了仅21分钟的线上微歌剧《阳光灿烂》,并首次尝试以既不丢失舞台质感、又保证镜头语言准确流畅的视频形式在线上播出,收获了众多网友的关注与点赞,为国家艺术院团尝试“云演播”进行了成功探索。
病毒突袭而至,疫情来势汹汹,在这场同疫情的殊死较量中,催人泪下的故事俯拾皆是。但曲艺作品是要为观众带来笑声的,如何用曲艺形式表现突发公共事件,塑造危机状态下的人?中国煤矿文工团用一台名为《英雄的土地》的主题相声晚会交上了答卷。
▲ 昆曲《眷江城》演出现场
昆曲《眷江城》不仅是江苏省昆剧院第一次用古老昆曲展现发生在当下的故事,也是近30年来中国昆曲艺术舞台上第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原创剧目。《眷江城》不仅展示了一个个真实而鲜活的抗疫故事,还成为昆曲现代戏创作、表演形式拓展的成功实验。
由成都市川剧研究院推出的新编川剧《医·生》中,编剧潘乃奇并没有简单讲述抗疫故事,而是从一位抗疫一线医生的视角,以寓言式的故事探讨“医”与“生”之间的辩证关系——医生,通过医德、医术、医道、医者大爱,保障着人类的生命、生存、生活、生生不息。
由一家民营剧院——北京凌空评剧团出品的评剧独角戏《楚云》,通过一位90岁老人楚云的心路历程,侧面展示了在疫情面前共产党员的初心与使命,以及全国人民在这个特殊时期,患难与共、共度时艰的信心与决心。
抗疫作品缺什么、补什么
一些剧目带有急就章的痕迹,表现的是新闻报道中的一般现象。对于此类题材的书写,挑战往往不在于对事件过程的还原和思想意蕴的开掘,而在于如何从人们的共同经历、情感记忆中找到独特的切入点,实现现实诉求、人性发掘与当代表达的统一。
“当然,面对突发疫情,戏剧工作者迅速投入创作,造成了一些剧目带有急就章的痕迹,表现的是新闻报道中的一般现象,或者是抗疫工作的一般流程,对于情节叙事的戏剧性、艺术表现的深刻性开掘不够,有些形象也存在个性不够鲜明、典型性不足的情况。”正如宋宝珍所言,受创作时间紧迫等因素影响,抗疫题材舞台艺术作品的水平参差不齐。怎样在有限的时间尽量创作出较高水准的作品?如何让真人真事通过舞台呈现感动观众?专家也给出了一些建议。
《剧本》副主编、编审武丹丹认为,目前创作出来的抗疫题材作品多数面临题材窄化、内容同质化、人物空心化、性格扁平化等问题,反映出来的首要的和最突出的问题就是编剧在创作时的自我放弃,编剧自己把抗疫作品定位成了“临时的”“具体的”“直接的”任务,在面对写作困境的时候,缺少勇气和想象力,也缺少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她表示:“把疫情放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当中来看,放到世界的大背景来看,我们会对抗疫题材有更深远、更开阔的视野,我们面对的是人类文明的毁灭与重建,对作品思考的高度应该是从人类命运的高度出发,自然会摆脱就事件写事件、就医护写医护、就疫情写疫情的写作困境。”
“光有感动是远远不够的,感动往往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无论素材多么令人感动,无论讲述多么真切动人,如果没有对生活本质的把握与思考,没有从实践里来的沉淀与思考,没有对素材的提炼、消化和加工,没有编剧的思考和独特的发现作为作品的灵魂,那很有可能会成为‘赶浪头’‘赶潮流’的作品,直接从‘产房’进‘库房’,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武丹丹说。
青年评论家徐健认为,时下不少聚焦疫情防控题材的戏剧,力求从不同的立意视角、叙事架构、人物刻画,记录、讲述这场突如其来的公共卫生事件给人们生活、心理带来的变化。对于此类题材的书写,挑战往往不在于对事件过程的还原和思想意蕴的开掘,而在于如何从人们的共同经历、情感记忆中找到独特的切入点,实现现实诉求、人性发掘与当代表达的统一,这是创作者必须面对的课题。
中国戏曲音乐学会副会长、江苏省戏剧家协会名誉主席汪人元呼吁,文艺工作者在进行抗疫舞台艺术作品创作时,不要忘记“一切以人民为中心”的初心。在他看来,目前的抗疫题材戏剧创作存在两个层面的问题:戏剧自身创作规律包括技术技巧方面的问题和对抗疫、抗灾这个特定题材把握的角度问题。他说:“最突出的问题是除了题旨不清、浅薄以外,戏剧结构不好,甚至根本‘没戏’,这些基础性问题的存在会让作品站不住。在抗疫作品中,因为题材相同、素材相同,许多作品的情节雷同。我们的戏剧创作者需要在洞察力、原创力、表达力上,努力做出更大的提升。”
“当前的抗疫戏剧特别需要注意避免以非艺术、非戏剧的方式进入创作,跳出浅薄的‘歌颂还是暴露’的纠结,克服功利的、应时的和有限的视角,应当超越对疫情的‘现象记录’和‘真相探索’,去表现那些远比一般人的感知、感动、想象更为复杂和深刻的东西,揭示表层生活中看不见的存在。这应该是我们抗灾戏剧创作初衷应有的高起点。”汪人元说。
欧阳逸冰则建议,戏剧创作者在创作需要有一颗敬畏之心,因为它是神圣的精神劳动。“剧作家笔下的文字应该是以人们的良知对生活的思索,是人们的认知与历史的对话,是人们和命运搏斗的吼声。2020年的抗疫是苦难的拷问、是文明的新生、是剧作家和戏剧艺术家奋力向上的阶梯。期待抗疫作品中的佼佼者,经过反复锤炼,能经得起观众与时间的检验,成为精品。”欧阳逸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