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词发展历程
抛开课本,仅谈个人认知,中国诗歌发展是从写实的民间叙事一步步走向浮华的脱离实际。从不拘一格一步步走向严格规整流于形式。再一步步回到紧贴实际,继而升华到抒情言志。发展时间几千年,从毛诗到毛诗。
从贴近生活现实角度看,是一步步脱离民生现实,再回归到民生现实。从叙事到说理再到抒情言志最后达到成熟的诗以景抒情,以事言志。
诗经是最初的诗歌官方总集,末期楚辞是作为非主流存在并行,之后乐府诗取代诗经成为官方总集,同时有古诗十九首等并行存在。汉末以后的魏晋南北朝,曹操父子等建安七子开启诗歌新时代,之后几百年诗词主流是变成艳丽宫体诗,随多足以谈,但却为之后的格律诗做了基础,同时并行的还有陶渊明的田园诗,谢灵运的山水诗。
隋唐时期诗歌进入律诗阶段,要求平仄音律,这都是宫体诗的延伸,王勃能写下滕王阁序这样的惊呆一众小年轻的文章,不仅与他个人博闻强记,才思敏捷有关,也是由于他所在的时代这种编排规整,用词华丽空洞的文章诗词是一种主流。类似于现在的自媒体、短视频一样泛滥,三岁儿童也能口口相传很多典故用词。滕王阁序一文就是宫体诗进入格律诗的一个最明显的转折代表。纵观其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但堆砌排列词汇明显,立意浅显空洞,一方面是拍权贵马屁,一方面是抱怨仕途坎坷,不遂人意。如果不是王勃确实才华横溢,化腐朽为神奇。这样的诗作也就只能成为万千宫体诗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尾音。只是隋唐文化昌盛,一扫南北朝时期宫体诗的醉生梦死、奢靡虚无。诗歌达到了百花齐放,各自争鸣。盛唐是两千多年诗歌发展历程中的绝对顶峰。名家辈出,体裁多样。整个盛唐,从初唐四杰到杜甫祖父杜审言等人奠定了格律诗的基础,到盛世下千载风流聚于一时的李白、杜甫、贺知章、张九龄、王昌龄、高适、孟浩然、王维、王之涣、岑参、韩愈等。忧国忧民杜甫首屈一指,肆意盎然李白冠绝一世,山水诗画王维独领风骚,边塞雄浑诗家夫子王昌龄无人可出其右号称七绝圣手。玄宗一朝,人才济济,诗坛名作数不胜数,短短几十年写尽世间奇景风流、闺中幽怨,书尽所有郎情妾意、天下家国。令人叹为观止而又心向往之,只是物极必反,顶峰总是短暂的。安史之乱毁的不仅是万国来朝的盛唐,还有千载风流的诗坛。许多才华横溢,久负盛名的诗人都在安史之乱前后逝世,或者在安史之乱之中无故殒命。但盛唐诗风不会因为一场动乱从此就销声匿迹,如同巨唐也没有因为安史之乱就立刻轰然倒塌,在随着盛唐衰落的后面一百多年里,大唐依然延续着他的生命,而诗歌虽然不如玄宗一朝如此登峰造极,但依然足以彪炳史册。中唐有白居易、元稹、刘禹锡、柳宗元、李贺等人各领风骚。晚唐有杜牧、李商隐、许浑、皮日休、陆龟蒙等独当一面。整个唐朝国祚不足三百年,在诗歌方面却独占中国两千多年诗歌的半壁江山。唐朝在中国历史至今为止都是无法被超越的存在,文治武功绝对是旷古烁今。论文学成就哪个时代也不得望其项背,论军功卓著那个朝代也难出其右。万国来朝,不战而屈人之兵。万卷诗篇,风骚百余年而不止。不管是文化、政治、军事各方面的国际影响力我们今天也只能谈复兴而不是崛起。后世帝王除了妄自尊大的敢说自己古今无敌,但凡有点自觉的都明白盛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超越的。如果把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称之为新的时代,那么至少在这个新时代里我们现在的新中国应该是两千年前强汉的存在,最大的成就就是成功凝聚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内的十几亿人为一个独立的中华民族。这就如同两千多年前汉朝把当时的秦灭六国后的遗民凝聚成统一民族汉族一样。而如今盛世应可比拟汉武之时,持刀策马,驱除胡虏。只是希望建功立业之时,不忘民生百姓。功勋卓著应该有,但穷兵黩武要不得。毕竟汉武一封罪己诏是多少黎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换来的。至于新时代的盛唐,恐怕也要等千年以后才会有吧。
大唐覆灭后的乱世之中李煜一人独领风骚,一曲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此开启了宋词的辉煌时代,是诗词继盛唐以后又一个小高潮,但宋比于唐少了太多的光彩夺目,论惊艳世人、光照青史,宋词终归稍逊风骚。但相比中国诗词在两宋之后的落寞,宋词依然算得上名家辈出,千篇不同。北宋有苏轼、欧阳修、王安石、曾巩、梅尧臣、晏殊、晏几道。两宋之交有千古第一女词人李清照,南宋有陆游、辛弃疾。苏轼豪放派独领风骚,李清照独创婉约派青年最爱儿女情长。辛弃疾爱国承袭陆游的至死不渝,词风延续苏轼的豪放不羁。而两宋词盛而诗落,唯有陆游一人苦苦支撑着不再主流的诗歌,就像他始终如一的爱国情怀一样,临终的一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引多少中华儿女闻之泣血,听之断肠。只是終宋一朝几百年陆游的山河一统的梦终归未能实现,在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中一个时代至此结束,漫长的夜晚终归会难以阻止的降临。此后数百年间,古典诗词除了寥寥无几的绝唱之外,再难有曾经的风流世代。
元有马致远留一首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明少保于谦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振聋发聩,为后世缅怀。清有纳兰容若、龚自珍、王国维,各有千秋,但独木难支,少了时代的壮阔和奋然。即使用心琢磨钻研用词工整华丽,但终归与曾经的那些前辈们差了境界。纳兰容若有首写随军出征的诗词,开篇一句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范仲淹同样写有渔家傲·秋思,其中有词句: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恍然之间,有异曲同工之感。但纳兰容若的词读来如轻风拂过,草木不惊,少有人会从中品味太多。而范仲淹字字刻骨,写尽边疆寒苦,将士忠直,如此诗篇,意境壮阔,取景深远,谁人读之不为叹为观止?元明清诗词就如此草草收场,就像王国维最后所写下那句为人多方赞扬的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叙儿女情长,绰绰有余。为青史留名,难于启齿。
中国古典诗词本身应该在清末的末世浮华中就此了却残生,但有一人仅以一己之力就使这古典诗词的风烛残年焕发了几百年来难得一见光彩夺目。这个人就是毛泽东,其诗词立意宽广,雄浑壮阔,有汉唐遗风,而又不失两宋旖旎。论豪放,有千古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论壮烈,有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论深重,有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论痴情,有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此中深情,寥寥数语,凡有情之人闻之无不泪泣而涕不止。润之的诗中有壮志凌云也有深情款款。古今无一人可以在时代无所依之时,独自拥有如此之成就,即使盛唐诗人多如杨柳飘絮,且成就斐然,但多少都有时代洪流加持才有如此顺畅的千里之行。而润之的诗词成就基本就是在古典诗词已然暮年,消失殆尽之时,逆势而为取得可比肩唐宋大家的诗文成就。斯人做诗如革命一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且終有所成,不输过往古今风流才子,更不逊历代雄才大略帝王。
只是世间万物莫不有终期,古典诗词在毛泽东之后再无后继,润之千古后,言诗怎奈堪。中国诗词两千多年发展,起于毛诗终于毛诗。两千多年前我们读到最初的是《诗经》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两千多年后我们读到最后的是《诉衷情·致恩来》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千古风流,有两千多年前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有屈原的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即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有一千多年前曹操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有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盛唐杜甫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有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有两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有陆游的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有最后绝唱润之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就是中国古诗词的发展历程,斗转星移,白衣卿相。恢宏壮阔,气吞万里。有腐朽之王朝,但无沉沦之诗篇,每一句都铭刻青史,每一首都万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