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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向黎:这个时代不适合爱情,有的人很幸福,纯粹是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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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南瓜,藤长得很长,长出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开出很大的黄花,最后结一个小果,慢慢长大。这是一个碎片化流动的时代,很容易中断、没打断,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变成南瓜。读潘向黎的作品,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南瓜,生命的感觉出来了。”与潘向黎相识多年的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梁永安说。

“我的写作就像树上长出树叶,从来没有看到树在咬牙切齿地生长,到该长出树叶的时候就一片片长出来。”潘向黎自嘲,“我的产量比较著名,稳产、低产。”

时间

《白水青菜》是上海作协副主席潘向黎的最新小说集,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小说集中最早一篇的写作时间是1995年,至今已25年。

十多年前,潘向黎曾经出版过一部《白水青菜》,那是她自己满意的第一本小说集,后来,短篇小说《白水青菜》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时隔多年再出小说精选集,潘向黎觉得,没有名字比《白水青菜》更适合,尽管篇目替换了三分之二。“主要的考虑是选择完成度比较高的篇目,其次是考虑尽量体现不同的侧面和色调。同时,为了保留个人写作历史的真实痕迹,将过去做过小说集名的小说,都选了进来。二十余年如一梦,这就是人生。”后记中,潘向黎这样自述。

为新书出版做分享会,潘向黎请来梁永安、日语翻译家施小炜、评论家也是这本书的策划人李伟长。她感慨,时间的馈赠,一是年轻时不曾有过的智慧,二是台上台下的老友,“有时友情抄了近路,内心的化学反应不亚于爱情的震动。”

爱情

《白水青菜》里写了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几乎覆盖了男女关系的各种可能。“但就是没有容易的,哪怕两个人是同事,很方便见面,恋爱就是很难。”潘向黎说。

“爱情需要一定条件,其实我们有时候分不清恋和爱,恋本身是高兴、喜欢,达到爱很不容易。”在梁永安看来,爱情是当代人精神状态的最大检测。关于爱情,如何选择,如何判断,如何坚持,是一项巨大的考验。在城市化的今天,爱情的难度空前加大。

“城市里的相遇多是在半路,萍水相逢。爱情要100%投入,才能呈现出自己,互相看见‘真’。现在,大家都遮遮掩掩的,就怕不成功、不确定,很多感情都是打折的。谈恋爱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分手。”梁永安抛出金句,“今天的人,分手能力比相爱能力强得多。”

“脑子里有了后路,互相看都是打折的人,比较的都是外部条件。你有什么学位,你有什么收入,比较的是存量。而爱情恰恰在增量里,是两个人共同创造出来的。”梁永安说,“世界是多变的,靠存量去互相评价,非常不靠谱。”

“我对爱情非常悲观。”潘向黎接着梁永安的话说,“这个时代可能不是适合爱情的时代,男人和女人都比较辛苦。每个人从上学到工作,都面临着很多冰冷而必须的程序、事务,留下来可以自由选择的空间余地不够大,用来谈恋爱的余地非常小。生存和发展的考验,挤占了爱情的空间。两个人谈恋爱,就像总是烧不开的水,好不容易烧到85度冒泡,又要重新来过。”

在潘向黎看来,爱情既不是人生到一定年龄、一定阶段就会天经地义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技术活,经过一定指导,勤学苦练就可以顺利的。“我写小说30年和自己生活中最大的发现,爱情最需要的是运气。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你早晚会知道,有的人很幸福,纯粹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的两个人,只要在同一个晚上一起崩溃一次,就足够完蛋了。”

“写小说就是自我教育的过程,不停地把自己看到、想到的,用一个个故事固化下来。我要告诉我自己和我的同类,理想的爱情恐怕是没有的。或许有,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不是一次选择,就可以两个人走到底。要想让爱情长久,不要单纯地演变成友情加亲情。在我的小说里,反反复复讲对爱情的悲观,对理想爱情境界的无限向往。对这种向往,我是很死心眼的,而且笔下所有人物都非常死心眼。他们百折不挠,想要无限靠近、追求理想的境地。”潘向黎总结,“我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但对现实的爱情,我是悲观的。”

“在爱情艰难的时代,能有作家这样坚定地写爱情,非常重要。”梁永安说。

上海

《白水青菜》选用了上海油画家陈钧德的一幅作品作为封面,在画家生前得到了授权。这是典型的上海街景,潘向黎觉得,很像兴国宾馆一带。

“这是我第一次在作品封面上强调上海元素。”潘向黎说,原本觉得写作背景越国际化越好,不必强调在哪个城市发生,而是要写全世界城市里共通的人性。“在编这本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上海已经不是一个元素,而是成了我创作乃至人生的底色。很多东西自然会觉得这个是好的,那个是不好的,这个是优雅的,那个是粗俗的,渗透了上海的标准。”潘向黎坦言,最初听到读者评价,你写上海写得挺好,自己是震惊的,仔细一想,笔下确实是上海的故事。“微妙的价值观,肯定和其他地方包括我的老家福建不一样。上海这个城市是这样的,一方面女性地位比较高,另一方面大家都很讲究分寸。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上海人矜持就是命。这对小说家是考验,要用想象力穿透控制,看见失控,穿透云淡风轻的微笑,看见深夜独处时的哭泣。”

“上海人矜持,小说家也有一种能力叫克制。”李伟长谈到小说集标题之作《白水青菜》,“故事里的妻子处理那一碗汤的过程,背后是看不见的时间。小说家完全可以处理得更‘故事会’一些,但她选择了一种精细、冷静、克制、矜持的叙述策略,这也是整本书所坚持的克制与掌控。”

“潘向黎所写的独立女性,可以在中国文学、现当代文学史中树立女性形象、情感的定位。”施小炜评价。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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