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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9.2神级纪录片:“神经病一样的开头,却带来神一般的震撼”

2020-11-14

最近,一部冷门纪录片突然大火,冲向前排,

相比较一般纪录片,它在画风上略显生猛, 有观众给出精确而不失幽默的评价:“神经病一样的开头,神一样的结束,给我带来神一般的震撼。”

夸张了?并没有 开片不到3分钟,镜头里的醉汉一口气飚出二十多句脏话:

蓬乱的头发,扁塌的鼻梁拒绝撑起涣散的三角眼,像是被人用擀面杖抡过一圈的艺术效果,荒诞幽默。 顶着“第一眼劝退”的脸,张口就是“德国表现主义”,“诺贝尔文学奖”,“狗的梦境”, 疯癫的外形搭配形而上的“凡尔赛文学”,虚实不清。

影片一出,维加收获了大批狂热粉丝,连诗人席慕蓉也慕名附赠亲笔信:

那么,剧情有多“神”?豆瓣9.2的高分,足以给观众一个“点开”的理由。“没有时间的长度,也拍不出来时间的重量。”作为近乎冷门的小众题材纪录片,团队历时5年,深入中国最北端的“宇宙”,拍下广袤土地上的“末代文明”。

没有剧本,没有预设,跟拍5年,拼凑成一支98分钟的纪录片—《犴达罕》。

2014年意外夺得金马奖提名,被业内盛赞“绝对能写进中国纪录片艺术史”的神作。

导演断断续续用十年时间,超过500小时的素材,创作出“鄂温克三部曲”。

片子以近乎朴素的拍摄方式,记录了一个鄂温克大家庭三代人在十多年间的境遇与变化。 而《犴达罕》便是其中一个。

从小生长在北方的导演顾桃,似乎非常懂得抓住这片土地的原始记忆,怼脸式镜头随处可见,不安的机位成为人物情绪中最朴素、本能的证明。

影片中的醉汉名叫维加,来自中国极北地区的少数民族“鄂温克族”,族人历来以狩猎为生,被称为“住在大山林里的人们”。

雪国,驯鹿,森林,极具浪漫的鄂温克像是生长在地球之外的梦境,成了创造“天才诗人维加”的天然土壤。

直到2003年,一场收枪活动,彻底改变了鄂温克。01破门而入的“审判”因为“生态秩序”的建立,鄂温克为重整环境勒令收枪,带来北欧风格的建筑群,现代化博物馆,也带走了诗意的栖居。

“太像表演了”,篝火狂欢节上,维加躲在人群背后,成为混沌中唯一清醒的人。

看起来,鄂温克文化正与时间较劲,而结果似乎明了,文化在这个建筑群中逐渐消逝。“这是对狩猎文化,末日的审判。”维加饮下最后一口酒,放弃挣扎。

据了解,收枪后鄂温克族因酗酒而直接、间接死亡的共61人,大多族人内心痛苦,终日喝酒,最后解脱了自己。 酒精对这个本就人口稀少的民族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维加正是这个分裂精神世界的典型代表。终日酗酒的他,在镜头前也毫不遮掩自己的荒诞,以诗歌来悼念永恒的消亡。 我从弓与箭的文化环球,来到了原子弹的时代,他们把我抛出去,我们的文化正在消失,语言和制度也在消失……

聊起家乡的黄金时代,痛彻心扉:

我记得那时候的人们,与大自然交谈,仿佛她也有灵魂。

他边喝酒边作诗,夜晚一一消逝。总是等到第二天,驯鹿把他踢醒,蒙蒙胧胧才知道大兴安岭的天亮了。现代工业文明破门而入,鄂温克族人的狩猎文化开始走向衰落。鄂温克人打猎是按照自然时刻表的,在鄂温克的世界里,一年分为六个季节,每个季节驯鹿的食物和作息都不同。 春天吃嫩芽、夏天吃野果、秋天吃蘑菇、冬天吃苔藓 人们也跟随着自然和驯鹿的节奏,有不同的生活和劳作方式。

出发捕猎之前,他们会向自然之神祈求许可和指引,捕猎后他们心怀感恩。 正在“搞对象”的熊不能打,动物的家不能碰,遇到被遗弃的动物孤儿,也会带回家收养。 雪天会拿瓜子喂帐篷前树上的小鸟,鄂温克人祖祖辈辈和这片林子和谐相处着。这是鄂温克人的“冰与火之歌”。

维加回忆小时候与外婆的经历,因为调皮踢掉了路边的蚂蚁窝, 外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那是它们的家!你没有家吗?”

说完这段,维加笑了。 族人默默守护着动物们的家,谁又在守护他们的家呢? 鄂温克人完成了生态文明中的另一种平衡,依循敬畏之心,守望相助。 或许你想问,收枪之后,真的就再无杀戮?恰恰相反。

鄂温克人缴枪下山,更给了山外偷猎者可乘之机,驯鹿与熊被疯狂猎杀,林中遍地皆是驯鹿的尸骨。在同类型纪录片《最后的山神》中,62岁的孟金福是中国鄂伦春族最后一位萨满,和妻子居住在大兴安岭过着几乎原始的生活。

他们会在树上刻上山神的画像,岁岁祈福,虔诚敬畏。 直到有一天,“新生态”帮助鄂伦春族人走出森林,定点居住。 可林中树木依旧不可避免地遭到砍伐,动物急剧减少,遗民无所适从。

《犴达罕》的出现,不可避免是极具争议,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用一句:“跟不上时代,并不是时代的错。”彻底否定了它。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鄂温克的故事似乎离我们很远,可医院里拿起手机崩溃大哭的老人,却离我们很近。

圣经上说,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听起来像是神的旨意——必然的诞生与消融,必然的得到和失去。

02哪里才是“家”在山下移居点的房子中,维加和亲戚们围坐一桌密密寒暄,谈生活和文学,

维加依旧不承认脚下的现代建筑是自己的“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

“新生态”带来了现代人的游戏,崭新的服装,明亮的房子,平稳的生活,也一并重构了狩猎民族的文化记忆。有人问:《犴达罕》画面粗粝,又为什么动人?或许是因为在真实下的强烈动机,影像是极度的写实:在被禁令收枪后,土地上出现了一群外来猎杀者, 为了保护驼鹿,维加加入护林小分队和同伴在原始森林找了五天四夜,只发现了偷猎者的套子和几处驼鹿的尸骨。 雪山下随处可见的遗骨被活埋,美丽而悲壮。

再者,其故事又是极度的克制:新旧文明中,年轻人总是被动扮演着“离开家乡”的一代,遗忘语言,换上新装,用时髦的理念代替古老的福祉。可即便如此,总是会有人留守在最后。 导演跟随维加前往探望一位鄂温克老人,老人在林中蹲守一生,谈起年轻的鄂温克人“抛弃”了民族的语言,谈起两代人的割裂,眼中黯淡。

维加抱起老人亲吻脸颊,像在亲吻狩猎文化的记忆。鄂温克人大规模搬迁,维加结婚后也定居海南,遥远北方的母亲因为思念孩子,对着镜头哭闹:“维加,我特别想你,特别想你呀。”

镜头下的真实,谁也不愿意让步。即便它是粗粝的,即便它正遭受毁灭,充满不堪,也无法用戏剧化去抵达。 导演说:“你既然选择在这条路上走,所做的就一定跟它有关系。”

他跨越十年,记录下时间的重量,和一代人的忧伤。 在文明的废墟中建起崭新的高楼,每一个拥有鄂温克文化的人的“逝去”,总要有人负责讲述悲伤的故事。

03那就开枪吧!结婚后,维加脱掉五彩的民族服装,穿上“椰子树和沙滩”。

影楼拍的婚纱照很应景,镶嵌着海南岛的黄昏。 当他终于变得和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拥有了善解人意的妻子和更好的生活,却真实感觉到往外冒的别扭劲。

整日整日地画画,睡觉,讨酒耍赖。

妻子安排他和补习班的孩子一起学习“ABC……”戴上眼镜,乖巧笨拙,被观众称为全片最难受的一幕。

维加的画中依旧是雪山,驯鹿和家乡,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年后,维加再次出现在镜头前,剃去头发,恢复单身,“你过年在哪过的?”“精神病院,都是精神病。”

原来,因为难挡心中的苦闷,维加再次卷入酒精的欢愉中,妻子绝望,亲手将他送进精神病院。

婚姻破碎,逃离南方,维加似乎“得救了”。

可尸骨遍野,人迹罕至的鄂温克,还是“家”吗?

几年前,维佳曾经醉酒后切腹自杀,最后侥幸被救下。 在阿龙山猎民点上,一团正在熊熊燃起的篝火,他恍惚看见鄂温克的祖先们与他对话:维佳,你快走吧,这个世界不是鄂温克的世界。 是鄂温克的祖先们在召唤着他离去,还是冥冥中盼着他和他的诗集画作好好留下来,为鄂温克文化延续传承?

纪录片中,维佳冲着镜头说:

“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失去一切就面临着消亡。”

一鞠深躬,像是对古老文明的最后谢幕。

有人说: 盗猎者留下一地的驼鹿白骨,他妥协了;

亲戚住进崭新的二层小楼,他妥协了;

海南姑娘嫌他酗酒与他分手,他妥协了;

鄂温克狩猎文化消亡,他也妥协了; 在落后于时代的黑白印象里,“维加”们以极致荒诞的悲恸,守住了最后的文明。

对整个文明来说,《犴达罕》的水花很小,甚至可以说“不合时宜”。

可是,每一个民族对于时代的微小期待,都应该被听见,

哪怕有1%的人在此刻犹豫,今天这篇文章的目的就达到了。枪声不会响起,文明还在继续。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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