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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任何经历,熬过去就是人生

Image 2020-11-10

文 | 水清 · 主播 | 夏萌

十点邀约作者

他原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族贵胄,后遭遇国破家亡,曾一度精神失常。

痛定思痛后,他选择在艺术中安放自己孤独愤懑的灵魂。他的山水画作笔墨简洁,静穆疏旷;

所绘的虫鱼禽鸟常带着一双桀骜的白眼,独具个性。

他就是明末清初四大高僧画家之一的八大山人——朱耷。

踌躇满志,奈何人生无常

江西南昌,自古以来便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所。

1368年,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统一中国后,把儿子们分封到各地为王,其中,第十七子朱权被封宁王,世居江西。

1626年,朱权的九世孙在江西南昌呱呱坠地,父亲朱谋觐见儿子双耳较大,于是取小名为耷子。

此时的明王朝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宦官魏忠贤独掌大权,政治腐败;后金女真频频侵扰,危机四伏;灾荒四起,民不聊生,农民不断起义。

小朱耷在宗室家族中长大,从小就受到了父辈们的艺术熏陶。

祖父和父亲都是诗书画名家,王府里也藏有大量名人墨迹。朱耷耳濡目染,八岁便能作诗,十一岁能作青山绿水,尤精于篆刻。

由于藩国、封号被撤,朱耷曾想方设法通过考科举,来试图实现仕途之显达。

聪慧的他在十几岁时便已顺利考中秀才,人生画图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继续参加科举,然后踏上仕途。

然而,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1644年,李自成率农民起义军攻破北京,崇祯帝见大势已去,在煤山自缢,延续了276年的明王朝就此终结。

明朝灭亡的第二年,朱耷的父亲朱谋觐也抱病而亡了。

改朝换代和国破家亡的残酷现实,对于年仅19岁的朱耷来说,无异于一次精神重创。

似锦前程化为泡影不说,作为明朝后裔,家国败亡之痛完全不亚于剜心挖肉。

但他还来不及消化内心的伤痛,更大的磨难正在迫近。作为末世王孙,他们随时有被杀头的危险。

为了躲避灭顶之灾,他背井离乡,携家人仓皇出逃。不幸的是,妻子和孩子都在途中去世了。

这次逃亡的经历对朱耷的心灵打击是巨大的,多年以后,他回忆起来,说当时“羸羸然若丧家之犬”。

尝遍世间冷暖之后,他决定皈依佛门。清顺治五年(1648年),朱耷在江西奉新的耕香院落削发为僧,时年不过22岁。

在此之前,他是尊贵的皇族贵胄;在此之后,他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前朝余孽。

有人曾说,拥有从来都是侥幸,无常才是人生。

很多时候,当我们拥有权势和财富时,我们以为这就是永远;等一切烟消云散,尝尽人生百味之后,才会见识到真正的世态炎凉。

而当一个人在世态炎凉中翻滚过,跟这个世界狠狠交过手之后,才能真正看透一些事、看清一些事,从而放下一些事。

这是人生的开阔境界,也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

隐姓埋名,难解心头块垒

朱耷在山中隐姓埋名,他先为禅宗,弟子曾达百人,后入道观,禅林生涯长达将近30年。

康熙四年(1666年),清廷允许明宗室隐居者返回家园。社会环境稍有宽松之后,朱耷开始云游四方。

他到处游览名胜古迹,混迹于市井之中,也结交了不少社会名士。

朱耷也有还俗的想法,但一旦想到入世后的生存问题,他便觉得很苦闷。在那些年的苦闷岁月里,他发了几次“癫疾”。

那一年,清廷诏举博学鸿词,临川县令素闻朱耷之大名,想要引荐他。谁能料到,之后不久,朱耷竟发了狂疾,忽而大笑,忽而痛苦。

一天夜里,他把僧衣撕裂焚毁后,独自徒步,从临川长途跋涉到了120多公里之外的故乡南昌。

到了南昌之后,他依旧疯癫不止。他戴着布帽,拖着长袍,穿着露出脚后跟的破鞋,在南昌街头拂袖蹁跹。

一些小孩跟随在他身后哈哈大笑,他也浑不在意。

后来,还是朱耷的一个侄子认出了他,把他接回家中悉心调养。

过了两三年,他的疯病终于医治好了。

据说,朱耷还常哑不能言。他在临川县衙作客的时候,有段时间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点头作答。

后来,他干脆手书一个大大的“哑”字,贴在门上。

有人说他是真疯真哑;有人说他是因国破家亡,胸中块垒难以浇灭而故作癫狂;也有人说他因为不愿与清廷合作而装疯卖傻。

真相到底是什么,已不得而知。

遁入佛门的后期,朱耷开始利用闲暇时间作花鸟画。

此时身为僧人的他,常自比古代的画僧,曾对友人说:“兄此后直以贯休、齐己目我矣。”

虽为僧人,他依旧难脱狂放之本性。

有达官贵人把百两黄金置于他面前,想要求得他一幅画,他看也不看;有人拿着绫罗绸缎来求画,他接过来说我可以用来做袜子。

但是只要遇到知己,他不惜把费时多日的佳作赠予他。

这一时期他的画,还未完全形成自己的风格。

至于作画,不过是为了“漫将心印补西天”,以浇心头之块垒。

人生路上总有那么一段,需要我们咬牙跋涉:理想破灭、事业挫败、生老病死……

前方没有路了怎么办?要相信,任何经历,熬过去,都是人生。再坚持走几步!只要生命还在,无论发生什么,稍待时日,那都是身后的风景。

洒脱快意,终至艺术化境

在枯寂的生活中,朱耷开始步入了晚年。此时,大清王朝的统治已经巩固,满汉之间的矛盾已经削弱。

朱耷还俗了。他曾在南昌附近的北兰寺、开元观留居,后来,他在北兰寺附近自建了一所陋室,名曰“寤歌草堂”。

60岁之后,他开始在书画作品中署名“八大山人”。

这四字写成连笔像极了“哭之”、“笑之”。那么何为“八大”?

后人曾解读为,“朱耷”二字,去掉一“牛”一“耳”即是“八大”,而“牛耳”也指政权,祖宗山河被外族入侵的明朝遗民朱耷,从此成了亡命之徒。

从署名中可以看出,晚年的八大山人骨子里仍保留着倔强的皇族气质,但他在笔墨之间已跳脱恣意,艺术上已趋于化境。

在生活上,八大山人依旧过得很粗陋,但这些年来的经历,使得他在晚年抛弃了太多的沉重和抑郁,反而沉淀出了内心平衡之后的洒脱和快意。

余秋雨曾说,八大山人的画里有让天地为之一寒的白眼。

确实,他的一系列动物画风格特别明显:一张素白画纸上,大片大片的留白,画中的水中孤鱼、枝上孤鸟无不对人肆无忌惮地翻着白眼。

这些白眼带着睥睨尘寰的孤傲,也带着无奈的不屑和愤恨。

八大山人的悲愤和哀思一直都在,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把自己憋疯,他大大方方地画着,把痛苦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抗衡着,消解着。

时人并不懂得八大山人心中的愤懑和孤寂,再加上他本身不善于经营自己的生活,画出的画常任人拿走,而拿画的人也往往并不懂得画的价值。

荡尽人间风烟,堪落世界浮华。

后人隔着历史长河望过去,方知八大山人艺术造诣之高。从“扬州八怪”到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都深受朱耷画风之影响。

300多年过去了,他的画作带着神秘莫测的意蕴,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迷。尤其是到了21世纪,越来越受世人青睐。

2010年,八大山人的《竹石鸳鸯》立轴在杭州拍卖拍出了1.19亿元;《岁寒三友》手卷在北京拍出了1.68亿元。

当年的八大山人欲求知己而不得,如今,应该会有人能读懂他的画了吧。

八大山人前半生忧愤难抑,后半生才渐渐变得洒脱自在。

何为真正的自在?不是一出生就过着顺遂而任意妄为的生活,也不是仗着权势为所欲为。

真正的自在,必定是经历过岁月的涤荡、经历过人生的高峰与低谷,经历过不懈的思索和自省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

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纵观八大山人的一生,倘使没有家国之变,没有悲剧身世,从未产生过个人与环境的激烈冲突,他的思想感情和艺术趣味很可能泯然众人。

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中都掺杂着不公与公平。

从来没有人不劳而获,不想心苦,就得辛苦。

面对命运的不公,与其抱怨,不如将一腔悲愤化为绕指柔。

从风雨中行来,回首一望,方知: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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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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