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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诗歌奖│年度诗人李琦:“草堂”是一个诗人的精神标高

Image 2020-10-26

10月25日上午,第三届“草堂诗歌奖”颁奖典礼在成都杜甫草堂隆重举行。这次评奖由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成都市文联指导,《草堂》诗刊与成都商报社共同设立和打造,于今年1月正式启航,通过长达10个月之久的征集与评选,终于迎来收获的时刻。

第三届“草堂诗歌奖”四大奖项中,备受关注的“年度诗人大奖”桂冠由李琦摘得。对于获奖,李琦很高兴,“这次同时入围的,也都是我欣赏的几位好诗人。我觉得这次我的运气好一些。”

早在2010年,李琦就凭借诗歌作品《李琦近作选》获得了鲁迅文学奖。这次为何获得“草堂诗歌奖”?李琦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草堂诗歌奖”贵在“草堂”二字——它和一个伟大的名字相连,来自大家深为敬仰的杜甫。草堂是杜甫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就是在那里,诞生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样动人心魄的诗句。她认为,“草堂是最简陋朴素的房子,也是高洁神圣诗人心灵的殿堂。一千多年了,‘草堂’二字栉风沐雨,已经是汉语里的敬语,早已超越了字面的意义。在中国诗人这里,它像夜明珠一样,具有特殊的光芒。”同时,“草堂”是一个诗人的精神标高,是一种暗喻,是才华和气度、风骨和襟怀、仁爱和慈悲的融合,是一条通往深厚和宽阔的写作道路。

“草堂奖虽然刚举办三届,但因为它来路高远,题旨端庄,以其严肃、认真,以其精神取向赢得了信任和尊重,影响力日渐深远。能获得这样的奖励,我想,对于诗人,是一种抚慰和鞭策。这个奖更像是一种召唤,让人因此获得一种感怀在心的加持之力。”李琦说。

草堂年度诗人大奖:李琦

授奖词:李琦的诗歌呈现着成熟诗人愈渐至真至纯的诚恳、通透与挚爱。无论是写作的题材还是表达的主旨,她总是能举重若轻地让这一切回归诗学最本真的原点,触及艺术最本质的核心。她对世间万物和人类命运所葆有的一份原初性的敏感,让语言如水和空气般明澈,让情感思想如山川星辰般直扣眺望者的心弦。她随心所欲的手笔下,饱含着对生死或苦难深切的悲忧,倾注着对亲友和往事深情的眷恋……她给我们见惯不惊的平庸日子,赋予了朴素而动人的诗意。

红星新闻: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开始创作诗歌的?获得鲁迅文学奖至今已有10年时间,你在诗歌创新方面有什么探索?

李琦:我是14岁开始写作的,我的诗歌启蒙来源于俄罗斯的普希金和那些白银时代(俄罗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文学时期)的诗人。应当说,我对于灵魂、自由、正义、艺术、美、爱、苦难这些神圣字眼的理解,很多是来自俄罗斯作家的赐予。白银时代的诗人们,那种庄严、雍容、贵重,天鹅一般的精神姿态,让我一生仰望,成为我价值观、人生信念里一块重要的地基。

获得鲁奖后这10年间,我没有故意地想有什么探索。只是觉得自己有了一些更深的困惑。我一直想做一个有诚意的写作者,所以,近10年来的写作,我可能逐渐写出了我的一些困惑和体悟,至于在创新方面有没有什么探索,我真说不清楚。

红星新闻:你是一位热爱阅读并推崇阅读的人,你认为阅读的重要性是什么?

李琦:我的生活的确离不了阅读,阅读让我有一种心神安稳的感觉,有一种无法替代的快乐。现在是手机时代,快节奏、碎片化,静下心来阅读的人确实不多了。阅读对人有提升作用,它的重要性,在我,就是能活得更好一些。在仅有一次的生命里,阅读,延展了我对世界的认知,足不出户却尽可能有了丰富奇妙的人生体验,这是多好的事情。

红星新闻: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女诗人格丽克。同样是女诗人,你的诗歌中也有很多女性视角的创作,你怎么看待女性诗歌在诗歌领域中的重要地位?

李琦:在格丽克获奖之前,我得承认我都不大知道她。但是,读了一些关于她的介绍后,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人了。她的朴素和脱俗都让我欣赏。她的样子我也喜欢。

女性诗歌是个较为宽泛的话题,一言半语不好说清。女人经历过孕育、生殖、养育,那种极端的痛楚和由衷的欣慰,是男人没有的生命体验。所以,我觉得优秀的女诗人会比男人更丰盈、更敏感、更纯粹。女性诗歌会有那种微妙的、纤细的、无法准确描述出的奇妙、忧郁和冷暖。就是那些选择终生不婚不育的女诗人,她们的基因里也隐含着这些古老的遗存。女诗人作品里自然呈现出的那种爱与美,恒久的包容或者独到的尖锐,芭蕾舞者般的轻盈或者陶罐那样的厚重,让女性诗歌质地独特,在诗歌领域中会经久散发着不可替代的、月光般的银辉。

红星新闻:你曾教过大学语文,对古典诗也很喜爱,对你而言,现代诗歌和古典诗词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李琦:大学语文的教学,最大的收获是让我较为系统地学习了古典文学。那种阅读领悟,有的时候简直让人入迷。现代诗歌和古典诗词之间自然是有传承关系的,那是源头。我们的诗歌曾经打动过世界上多少人!古典诗歌中诞生了屈原、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这些大诗人,古老的汉语在他们的手指下,诞生过那么多杰出的诗章。这些诗歌,表现了他们的时代,丰满地尝鲜了他们的精神风貌。那是中国古代的文明,是中国文学的原乡,是我们的根脉。那种从上游而来的美学传统,那种阔达飘逸、厚重沉郁,或奔放开阔,或婉约细腻,早已化为雨露阳光。那种汉语的奇妙之美,诗歌的境界、韵律,包括字词句章的表达方式,难道不值得我们反复体会、化而用之么?如果我们懂得温故而知新,能自觉把古典文学的精华与今天的写作形成和谐的衔接,那么这种文学修养,一定会滋养我们的心灵和精神。

红星新闻:你的诗有一种宁静、平和、清新的感觉。你怎么评价你的诗?

李琦:谢谢你的感受。我无法评价自己的诗歌。宁静平和倒是我喜欢的一种生活状态。社会发展得再快,恐怕我也还是目前这种样子,没太想过自己能给社会和他人能带来什么。我的写作不扰民,不给人带来厌倦就行了。

红星新闻:你的故乡在哈尔滨,那里承载了你很多情感。你的“诗歌故乡”是什么样的?

李琦:我是哈尔滨人,出生成长在北国。我是在进入中年,也就是近二十年来才逐渐意识到,这里是我的起点也是我的远方。高寒之地,万物风貌独具,有那种不长期居住不能体味到的微妙韵致。来路各异的人们,各种离奇神秘的身世,严酷自然环境里呈现的勇气、粗粝、硬度,包括落在基因年轮上的隐忍、厚道、希望和明亮,慢慢地成为了我写作的精神背景。风雪弥漫的静穆之地,其实也是我的诗歌故乡。我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与那些具有雪松气质的文学大师自然相遇。如今,我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写作,并且,在此向远方眺望。

红星新闻:吉狄马加曾说,“成都是诗歌与光明涌现的城池。”成都正在打造“诗歌之城”,对你来说这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李琦:马加是影响力很大的诗人,他概括得好。我不到三十岁时第一次到成都,当时《星星》诗刊的编辑、诗人鄢家发就带着我去了草堂。我那时就认定这是一个与诗歌相关的城市。此后数十年间我多次来过成都,都是因为文学,因为诗歌。尤其是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文学活动、诗歌节,让这座城市呈现了它大气、包容、文质彬彬的风貌,就像一个气质高雅的人,不断散发着魅力。这些高品质的文学、诗歌活动,让成都越来越有名气。有时,我觉得身边很多文学界的朋友,不是在来往成都的路上,就是在谈论成都。这不禁让我联想起唐代的长安和欧洲的巴黎。一个开放的、不断积累文明的城市,一个优雅的、注重品位、尊重诗人的城市,一定会拥有动人的前景。我希望这座拥有草堂的城市,因为诗歌,能再度流芳,香满天下。

红星新闻:近些年杜甫的现实主义诗歌被重点提及,但大众印象里,诗人更多还是浪漫的代名词。你认为当下诗歌应该怎样革新才能真正走向寻常百姓家?

李琦:我自己也是中年以后,不断地被现实生活触动,才越发感受到杜甫的伟大。他饱经沧桑,历尽人间苦楚,却依旧对世间万物饱含仁爱。他对自身坎坷遭遇的哀叹、对国事的忧愤和对黎民百姓疾苦的体恤,构成了其诗歌的独特性。那种博大深沉、悲悯,那种大善之美,闪耀着人性的光芒。中国诗歌,由于他的书写,形成了让人仰望的山峰,汉语写作,经由他,获得了宽阔和深度。

生活里的诗人无论古今,其实都不是如大众想的那么浪漫。诗人就是平常人,和所有布衣百姓一样,要面对时代,也要吞咽下自己的苦涩和沉重。我实话实说,没咋想过当下诗歌怎样走向寻常百姓家,也没有故意坚持小众化、学术化,更没能力让诗歌家喻户晓。我只能是一如既往、诚实地写着自己的诗。我有自己的同道,有想象中的知音,我有自己的草堂。

红星新闻:你有创作过关于成都的诗歌吗?

李琦:三年前我写过一首关于成都、关于草堂的诗。如下:

《在杜甫草堂》

这是2017年的初秋

草堂,风吹着一群诗人的心事

各种语言,郑重地礼敬一个名字

此刻,汉语因为他,有了分量和光芒

战乱、悲痛、穷愁、屈辱

还有什么,他不曾经历

万物、苍生、国难、家愁

还有什么,他不曾书写

他有过太多战栗的时候

他自己就是人民,茅屋漏雨

他牵挂所有颠沛流离的人

雨打肩头,他想起更多的冷

我羡慕那些住在成都的诗人

生活在此,等于拥有秘境

浣花溪畔,花径之上,树荫之中

或许,可以随风潜入

千年之前,那烛光如豆

属于他的夜晚

彼时,茅屋正为秋风所破

举家淋雨,那个衣衫褴褛的诗人

他正在仰望夜空,吟出名垂青史的诗句

而那声音,从草堂那个雨夜

带着最深的体恤和苍劲

时断时续,穿越了千秋的浩茫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曾琦 编辑 李洁

附 获奖诗歌(选)

香水的味道

李琦

母亲年迈

已不再忌讳谈论死亡

她越来越糊涂

却常有奇异之想

比如,她知道

她如果去世,我会在清明节

去墓地看她

哎呀,那一天人会很多

她开始焦虑:我眼神不好

会不会认不出你呢

我逗她,你鼻子好使啊

你可以记住我香水的味道

她恍然大悟,一下子有了把握

而后,她会经常

拿起我的衣服或者围巾

用力地,闻上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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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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