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兰：我的花儿们
我的花儿们（外一首）
文/空谷幽兰
一、君子兰
我的君子兰很君子
总是风度翩翩
围绕中心而生的几十个叶片
对称均衡地分散
在中轴线的左右两边
它一贯奉行中庸之道
不喜欢阳光过分热烈
也不喜欢光线过于昏暗
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长成了一把坦荡的绿色折扇
它不温不火，恬淡安然
没有建功立业之慨叹
也无怀才不遇之遗憾
总是文质彬彬
花开中正，美而不艳
它循规蹈矩，不会随风摇摆
春日茁壮，夏日茂盛
秋日养生，冬日敛藏
将自己修炼成一个正襟危坐的夫子模样
它叶片宽大，温柔敦厚
左邻是不断向它挥动白帆的俏皮白掌
右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娇艳扶桑
它让花、叶和灵魂一样疏密有致，不卑不亢
若要写它，须用正楷
若要画它，必用工笔
唱它得用阳春白雪
念它不能语怪力乱神
是天然模范还是为名所累
我不想给它负担，所以不叫它君子兰
而称其为剑叶石蒜
它的新生代粗筋、圆头、短叶、麻脸
用后现代的剽悍冲击着肃正和规范
这样，它离自由还会有多远
2020.9.1
二、芦荟
我种的花都有些随遇而安
只有芦荟不然
它在我的视线之外
超强繁殖
一棵又一棵，一棵又一棵
将偌大的花盆长满
叶子油绿，蓄满了汁液
叶边带尖齿，上尚有麻点
在靠颜值生存的时代
它们面貌丑陋却毫无惧色
常懒散地趴在地上或斜倚在盆
有的向高处伸展
有的向盆外蔓延
有的向窗外张望
有的向屋内窥探
据说它们大多来自地中海
现居住地在我家的北面窗台
阳光像机遇一样很少照进来
它们却能就着少有的阳光作文章
推出一根很高很高的花剑
开出几十朵红中透黄的管状小花
聚成一个宝塔
花与整株芦荟比例失调
像熊猫的幼崽
不容别人论美丑
它们就这样任性，以诘屈聱牙的面貌
过得朴素、平凡而实在
2020.9.1
三、长寿花
因为好养活
所以养了很多
一二盆会众里寻他
三四盆会沂水同游
七八盆儿就有些聒噪了
我养了七八盆
它们浑然不知，知也不管
妈妈的情绪
像有七八个孩子的家庭里的样子
我用养育独生子女的教训来养育它们
对它们不再严加管束
它们有圆叶的，有花叶的，但以圆叶居多
椭圆似鸽蛋，青绿如碧玉
有的叶片背面，还有被太阳抚摸过的紫红印记
波状钝齿长在叶缘，显示着尊严
它学名很洋气，叫圣诞伽蓝菜
它们常在圣诞前后开花
绿叶中举起一根根圆锥状伞形花序
上面有成百朵小花聚集
红似火的是武尔肯，黄如星的是米兰达和内撤利
长达三五个月的花期
让它们得到了一个老年人的名字
其实它们都很年轻且很有生气
春天插一枝在土就能克隆一棵
夏日休眠则是叛逆少年应对暴躁家长的策略
秋天稍加管束，就呼呼地冒花苞了
冬天它就能创造出花团锦簇的奇迹
这种花名不副实，性格泼辣
以致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四、多肉
它们的名字卑俗肥大
像过去人们给孩子起的小名
已经叫顺了口，难弃难丢
多肉不是肉
无需辩解，它们超凡脱俗
它们甘愿小小的，萌萌的可爱
不为高，不为大，亦不为帅
一群存在主义者
生命只为现在
也算理想主义者
可以不拘一格繁殖后代
它们叶片圆润可爱，整齐排列
多肉不是肉多，而是水多
火祭、虹之玉是炽烈的
八千代、玉珠帘是温婉的
黑法师的莲花掌是神秘的
仙人掌类开花是美艳的
多肉的世界，需要静观
多肉有着庞大的家族
超然的姿态，显出它是高等植物
水做心亦做肉
它灵肉合一地生，并活在此在
2017.3.8
五、路也赠我一本新诗集
好惊喜，路也赠我一本新诗集
在开例会时，还破例为我签了名字
她的字羞羞怯怯
远不如她的诗爽如哀梨
她是个灵秀的女子
虽然有着懵懂的眼神
她《一个人在火星上》时却目若望洋
心有戚戚，时间和孤独都以光年计
拥趸她的文字部队尚未移民
对我的五脏和五官都有杀伤力
她与我生于同年且星座匹配
很少交谈，却惺惺相惜
她写的曲阜灰墙、青砖和圣人的咳嗽
对我的记忆进行了充分刺激
她写的《舜耕路》才华横溢
《内布拉斯加城》有一只蟋蟀孤寂
她在《太湖》里不想从未来归来
这些隐秘，我都懂，且可以不藉诗句
每首诗都是路也的一种面容
比现实的她活泼百倍
她的独特、细腻、多情、敏感、洒脱和有趣
暴露无遗
她在诗里或明或暗，历历在目
用诗歌点燃“生命的星球”
她在诗园种植奇思妙想
且用养育孩子的精力养育诗句
20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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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空谷幽兰，女，山东聊城人，文学博士，大学教师，热爱文学，因为它总能唤起人的情感和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