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词赏-长相思三首

其一

估客在江西，富贵世间稀。

终日红楼上，□□舞着词。

频频满酌醉如泥，轻轻更换金卮。

尽日贪欢逐乐，此是富不归。

其二

哀客在江西，寂寞自家知。

尘土满面上，终日被人欺。

朝朝立在市门西，风吹泪点双垂。

遥望家乡肠断，此是贫不归。

其三

作客在江西，得病卧毫厘。

还往观消息，看看似别离。

村人曳在道傍西，耶娘父母不知。

身上缀牌书字，此是死不归。

注释

1《长相思》：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词意多写男女两地相思，游子异乡思归，亲友久别思念之情。因古乐府中有“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句，取以为名。但敦煌词的这三首《长相思》却与后来所传之《长相思》体制格律都不相同。观其风格则与古乐府诗更为接近，当是出现较早的民间词调。任半塘说：“李贺《夜坐吟》：‘铅华笑妾颦青蛾，为君起唱长相思’，所唱不知何体。敦煌曲此调与白居易所作之体全异。”

2估客：商人。估，原作“侣”，从孙贯文校改。孙云：“唐人乐府题有《估客乐》。此应作估客，即商人”。

3红楼：彩绘艳丽的楼阁，作品中常指歌楼舞榭或妓馆。韦庄《长安春》诗：“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又《菩萨蛮》词：“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

4□□舞着词：此句前两字原缺，兹不强校。词，原作“棋”，从任二北校改。任氏《敦煌曲校录》言：“着词乃唐人酒令中所用之曲词，兼有歌舞，详《敦煌曲初探》第四章‘酒令与打令’条。”

5金卮：金制酒器，犹言“金杯”。

6乐：原作“业”，据王重民校改。

7哀客：悲哀的客商，指经商不利，流落他乡的商人。

8市门西：做买卖的市场门外。

9风吹泪点双垂：“点”字原缺，据任二北校补。

10肠断：原作“长短”，据朱居易校改。古人称极度伤心悲哀为“肠断”。

11卧毫厘：邵祖平校作“卧牛衣”。牛衣，给牛御寒用的覆盖物。《汉书·王章传》：“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决，涕泣。”颜师古注：“牛衣，编乱麻为之，即今俗呼龙具者。”此是言商客衣被无着，生活痛苦不堪。若按原文“卧毫厘”，解释为商客病卧在极其窄小的客店里，似亦可通。

12还往观消息：谓平日互相往来的朋友前来打探客商的病情及生死消息。任二北《敦煌曲校录》言：“‘还往’应解作朋友，详《初探》考屑。”

13耶娘：即爹娘。杜甫《兵车行》：“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14身上缀牌书字：谓在客商的尸体上挂一块写着死者名字的牌子。“身”字原缺，从任二北校补。缀牌，原作“剟排”，据刘盼遂校改。

赏析

这组《长相思》词共三首，反映了三种客商的不同命运：笫一首写发了横财的客商，沉迷酒色，恣意寻乐，不愿再回家乡；第二首写经营破产的客商，手中无钱，被人欺侮，遥望家乡，欲归不能；第三首写本利折光的客商，贫病交加，衣食无着，最后竟病死异乡。三首词的内容互有联系，在对比之中揭示了古代商人生活的一些片断，透露出当时社会上的不平现象。

敦煌曲子词多创作于晚唐五代间，但因作者及创作时间难以准确考证，故暂归类于五代十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