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收藏知识大全
琉璃收藏,是当今文人古玩收藏的一个门类,新疆是琉璃收藏的重要发现地,新疆发现的琉璃文物众多。
或许有人以为,玻璃和塑料一样,是近现代才发明制造的一种时新材料,实则不然,玻璃是人类最早发明的人造材料之一,介于青铜器和铁器之间,现存最早的玻璃制品发现于四千余年的两河流域,而中国境内的玻璃制品出现则晚得多,距今约二千五百年。
自然界存在大量的矿石、玉石和宝石,这些都属于晶态物质,由多晶体或单晶构成,玻璃不一样,虽然其多半呈晶莹透亮且非常坚硬的状态,但玻璃却不是晶体,而是一种非晶态物质。晶体都有固定的熔点,比如金属纯铜(红铜)的熔点为1083℃,一旦达到这个温度,晶体的内部分子结构发生变化,纯铜即由固态转变成液态。玻璃与此不同,没有一个固定的熔点,只有一个使其形态发生变化的温度范围——随着温度不断上升,固态状的玻璃会变得越来越黏稠,直至成为一种液态。在整个转化过程中,玻璃内部的分子结构并没有发生明显改变,所以,玻璃是一种材料的一种状态,可以说是物质在固态、液态、气态之外的第四态。
熔融之后呈液态状的玻璃态
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料为石英砂,单纯用石英砂就能制成石英玻璃,可石英砂的熔点为1750℃,这样高的温度在古代是无法达到的,因此古人通过在原料中添加助熔剂的方式来降低石英砂的熔制温度,通常的助熔剂为自然纯碱、草木灰或铅丹,此外还需要加进一些石灰石作为稳定剂。有了石英砂、助熔剂和稳定剂,经过一定的技术工艺,才能制造出简单的玻璃。
在现代日常生活中,玻璃是最为常见的普通材料,所以大多数人都认为玻璃向来就是廉价的普通之物,事实上,玻璃在历史上曾是最昂贵的材料之一,直到吹制法发明之后,玻璃才逐步成为制作日常用品的材料,在此前的二三千年的长久岁月里,玻璃一直是可与黄金和宝石比肩的奢侈品,只有少数上层显贵才能享用。
宝鸡弓鱼国西周墓地出土串饰,其中灰蓝、灰绿色料管即釉砂制品
玻璃有各种颜色,更有透明或半透明的特性,所以自古至今,人们常以玻璃来仿制各种天然宝石,两者往往难以分辨,其实古代的玻璃和天然宝石,大多可以用肉眼来区别,玻璃在熔制过程中,一些原料分解的时候会产生气体,由于玻璃液的黏稠度很大,这些气体很难排出,玻璃硬化之后,其内部也就会留有一些小气泡,这些气泡都肉眼都可以观察到,天然宝石是不含气泡的。另外,天然宝石的磨光面的光泽一般都强于玻璃,最为关键的是,在外力打击下破裂而形成的断开面上,玻璃的断开面完全光亮如新,而天然宝石或玉石的断面,几乎都粗糙无光,也只有能认识这些特性,才能真正地认识玻璃。
平顶山西周晚期应国墓地出土釉砂制品
西周墓葬和遗址中曾出土很件人造彩色珠、管 ,这些料器外表呈灰白、浅绿、浅蓝等颜色,不透明,一些表面有釉,其断口都为糙面,质地疏松,手捏即碎。有学者认为这就是中国最早的玻璃,其实这些材料只是釉砂,外文译名为“费昂斯”,也称作人造多晶石英珠,其内部几乎都是晶态状的二氧化硅,而通过熔融、经冷却后固化成形的非晶态无机物,才是真正的玻璃,根据考古资料,中国最早的玻璃制品出现在春秋末战国初的墓葬中。
1965年,湖北江陵望山1号楚墓出土的一把保存完好的青铜剑,剑长55.7厘米,宽4.6厘米,在此剑剑格的两面镶嵌了玻璃和绿松石,其中镶嵌的玻璃块仅存两块,呈浅蓝色,半透明,内含较多小气泡。两块玻璃形状不同,一块呈球冠形,另一块形状不规则,直径都不足一厘米。
越王勾践剑
剑身上有八字鸟篆错金铭文:“越王鸠浅(勾践)自乍(作)用銓(剑)”,越王勾践是春秋末越国的君王,在位之年为公元前497年至前465年,由此可知,越王勾践剑上的玻璃制造年代一定不晚于春秋末年,世人往往惊奇于这把剑的铸造技术,很少了解剑身上的两块小小蓝色玻璃,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真正玻璃。
越王勾践剑玻璃镶嵌部分
经科学测试和分析,越王勾践上的玻璃主要成分为钾钙硅酸盐,这种化学成分的玻璃是在古埃及和古巴比伦地区所没有的,而中国原始瓷在烧成时温度过高而流下来形成的透明釉滴,其成分恰是钾钙硅酸盐,这种釉滴已是玻璃态物质,可能是中国最早的古玻璃,也由此可见,中国长江流域最早的古玻璃制备技术可能从原始瓷釉技术演变而来。
剑身一面绿松石镶嵌,一面玻璃镶嵌
在青铜器上镶嵌绿松石以装饰并增加价值的“铜镶玉”工艺,在殷商时代就已发达,越王勾践剑不全用传统的绿松石而增以玻璃作为镶嵌物,可见在当时这种材料十分稀少而名贵,这样才符合勾践显赫的帝王贵族身份。
从考古资料来看,中国现存最早的玻璃器物中最多见的是一种俗称为“蜻蜓眼”的镶嵌玻璃珠,公元前5世纪前后,这种镶嵌玻璃珠首次在中原地区出现,数量虽然不多,但都出自于等级高的贵族大墓。比如著名的湖北随州曾侯乙墓。
曾侯乙墓出土春秋时期镶嵌玻璃珠
所谓的镶嵌玻璃珠,指的是单色玻璃珠母体上嵌进另外多个不同于母体颜色的玻璃,嵌入物在母体形成多个环环相套的同心圆图案,乍看类似动物的眼睛,故而俗称为“蜻蜒眼”。其母体颜色多为深浅不同的蓝色、绿色和橘黄色,有半透明也有不透明。春秋末战国初的镶嵌玻璃珠多为圆球形,但不规整,有的呈现不规则的扁方形或扁鼓形。珠子的尺寸较小,一般自径都在1—1.5厘米之间,仅有极少数直径大于2厘米,曾侯乙墓共出土173颗镶嵌珠,其中只有2颗的直径大于2厘米。这种镶嵌玻璃珠极为复杂,整个工艺流程完全靠手工制作,所以成品后的“蜻蜓眼”大小全不一致,更没有两个图案一模一样的镶嵌玻璃珠。
镶嵌玻璃珠制作流程示意图
彩色的镶嵌玻璃珠大约出现在公元前10世纪初的地中海沿岸,到公元前6世纪至前4世纪时成为中亚地区最为流行的珠饰,中国境内的这种镶嵌玻璃珠是春秋末期突然出现的,其外观和材料成分都和西亚地区类似的镶嵌玻璃珠相同,所以学者都认为,中原地区前所未有的蜻蜓眼是西方传入的贸易品。
甘肃地区出土战国时期镶嵌玻璃珠
战国时期的镶嵌玻璃珠更为常见,出土地点已遍布全国,其中湖南、河南、湖北三省出土最多。与早期珠子相比,其形状更为规整,且尺寸普遍比早期略大,例如山东曲阜鲁国故城出土的19颗镶嵌玻璃珠,其中最大者直径2.7厘米。
山东曲阜鲁国故城出土战国时期镶嵌玻璃珠
战国中晚期镶嵌玻璃珠的化学成分与春秋末战国初的珠子有很大变化,绝大部分已不是钠钙玻璃,而是以氧化铅和氧化钡做助熔剂的铅钡玻璃。河南辉县固围村5号墓出土的包金镶玉银带钩上镶嵌有3枚玉璧,在玉璧的中间孔眼之上还镶有着数件玻璃珠,发掘时只保存了其中3颗,经检验,这些玻璃珠是典型的铅钡玻璃,这种含钡的玻璃是世界其他古玻璃从未出现过的,欧洲直到19世纪,才把氧化钡添加到主料中以增强玻璃的折射率,因此学术界视其为中国古代玻璃的显著特征。
河南辉县出土包金镶玉银带钩
湖南是出土战国玻璃器数量最大,品种最多的地区之一,有将近400件,其中不单有镶嵌玻璃珠,还有各种管、剑饰、璧、玺印等,1955年长沙市陈家大山墓出土的深绿色的涡纹玻璃璧直径14.1厘米,重225克,是中迄今发现最大最重的战国玻璃璧。
直径14.1厘米,内径5.3厘米,厚0.45厘米,重225克
这种玻璃璧正面为各种纹饰,表面有明显打磨痕迹,反面则粗涩无光,应该是先利用为单范模制铸造,之后再经打磨加工成型。
长沙出土战国谷纹玻璃璧,直径8.1厘米,厚0.25厘米
战国时期玻璃璧的器形、颜色、纹饰都与同时期真正的玉璧相似,可见是一种仿制品,从新时期时代开始,华夏先民即视玉璧为重宝,湖南不产玉,而玻璃是最理想的代玉材料,战国时期的玻璃制品,不仅出土于墓主身份较高的大墓,也出土于普通中小型墓葬,大多同为铅钡玻璃,所以最晚在战国中期,中国已建立起铅钡玻璃业。
广州南越王墓出土玻璃牌饰
汉代的玻璃制造业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出现了不少独具特色的玻璃制品。广州西汉初年南越王墓出土了11对牌饰,都是鎏金铜框嵌蓝色板块玻璃。这些牌饰大多出土于第二代南越王赵眜的胸腹两侧,是最为重要的随葬品之一。牌饰上的玻璃厚薄一致,色泽晶莹,透明如镜,其中包含的气泡极少,可见其制作工艺绝非一般。经过化学检测,这些蓝玻璃是国产的铅钡玻璃。
广州南越王墓出土玻璃牌饰
在这些玻璃发现之前,世人都认为中国的平板玻璃出现较晚,在玻璃发展史上,平板玻璃技术非常重要,因为这是玻璃窗片、玻璃镜等玻璃制品的基础工艺,南越王墓出土的的玻璃板块还不能称为真正的平板玻璃,但是用铸造的方法制作透明度这样高的玻璃板是相当难的,为后世的平板玻璃奠定了可靠的发展基础。
1956年长沙沙湖桥西汉墓出土玻璃矛
湖南长沙西汉墓出土有一件半透明深绿色玻璃矛,全长18.8厘米,分刺身和柄组成,刺身长9厘米,柄长9.8厘米,矛尖稍为圆钝,两侧刃不锋利,中部有凸起的棱脊,脊侧各开一槽,两刃之间最宽处为2.6厘米;矛柄为圆柱形,近刺身处较粗,中部有一凸起形圆球,末端则渐细。这件玻璃矛为通体一次铸成,铸工精细,表面有明显打磨痕迹。以玻璃为原料製作的兵器,在我国出土文物中仅此一件,这显然不是实用之物,应为礼器玉矛的仿制品,或专为陪葬而特制的明器。
玻璃盘高3.2、口径19.7、底径9.5、壁厚0.3厘米
西汉时还出现了较大的薄壁玻璃容器,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2件玻璃耳杯,1件玻璃盘。玻璃耳杯和盘所用的玻璃质料相间,都为翠绿色呈半透明状,器物的部分表面因腐蚀而凹凸不平,但整体晶莹如玉。
中山王墓出土的玻璃耳杯高3.4、长13.5、宽10.4厘米
耳杯是典型的中国器物,器形相同的漆耳杯,是汉代墓葬中最常见的出土物,而西方则没有相似的器物,中山王墓出土的这些玻璃容器为中国特有的铅钡玻璃,其制作工艺,与战国玻璃璧一样,都是以铸造法铸造而成。
铸造玻璃容器的铸模及铸造工艺示意图
1954年在广州横枝岗西汉中期墓出土的3件深蓝紫色玻璃碗,其颜色大小都相同,半透明,广口圆腹平底,模制成形。外壁经过打磨,此碗与公元前1世纪罗马的同器形极其相似,有可能是我国出土的最早的从罗马帝国进口的玻璃容器。
广州横枝岗出土玻璃碗,口径10.6、底径4、壁厚0.3厘米
广西合浦西汉墓出土一件深蓝色玻璃圆杯,凸唇沿,微敛口,深腹圆底,腹部饰凸弦纹一周,整体呈半透明,外壁有铸造成形再经过旋转打磨的痕迹。岭南地区出土的西汉玻璃容器和中原地区同时期的玻璃容器有很大的不同,以满城汉墓出土的盘、碗为代表,中原的汉代玻璃容器是仿玉品,颜色与玉石相仿,另外几乎都是不透明的。岭南汉墓出土的玻璃容器并不是仿玉制品,其器形也极为特殊,中原找不到相类之物,再则岭南玻璃器的透明度都比较好,一般都可以达到半透明,而透明是玻璃器物最大的特点。
1988年广西合浦汉墓出土玻璃杯,高6.7、口径9.2厘米
另外,从工艺上两者也有差异,中原玻璃容器在铸造成形后外表虽经打磨抛光,但打磨的痕迹方向不一致,而岭南的汉代玻璃容器外表打磨抛光的方式,与同时期西方罗马的玻璃工艺相同,是把玻璃容器固定在车床转轮上,以绳带连动转轮旋转进行抛光,其打磨痕迹也就随之趋于一个方向,以广西合浦出土的玻璃圆杯为例,器物外表的这种同方向的加工痕迹,用肉眼就能看到。
东晋葛洪《抱朴子》:“外国作水精碗.实是合五种灰以作之,今交广多有得其法而铸作之者。”这里的用五种灰作成的“水精碗”只能是玻璃碗而不是天然水晶碗,“交广”指的是指今天的岭南地区,葛洪所记是中国匠人以西方工艺制作玻璃容器的确凿记载,广西合浦在汉武帝时期是海上丝路的起点,由合浦行船可由马六甲海峡到缅甸再到印度等地,镶嵌玻璃珠容易携带,玻璃容器不同,体大壁薄,异常娇贵,只有在商业贸易之路开通后,玻璃容器才能通过商人贩运,西方的玻璃容器才会出现在中国,华夏匠人也才有可能以西方的玻璃工艺制作玻璃容器。
句容南朝刘宋墓玻璃碗,口径8.5、腹径9.1、高6.3厘米
玻璃是易碎材料,历史上的玻璃珍品极难保存至今,中国出土的古代完整容器,大多保存在石棺和石函中,江苏句容南朝刘宋元嘉十六年(439年)纪年墓出土一件磨花玻璃碗,居然出土于木质的棺淳之中,出土时完好无损,实在匪夷所思。此碗侈口.颈微收,鼓球腹,圆底,腹部有6排有规律相互错叠的小凹球面装饰,这件玻璃碗无色透明,几乎不含任何色调。
南京仙鹤观高崧家族墓出土东晋玻璃罐
更为难得的是,一般古代玻璃上千年出于潮湿和碱性土壤的环境中,其表面必然会受到严重的侵蚀而凹凸不平,或产生灰白的风化层,江苏句容南朝刘宋玻璃碗深埋在地底将近一千六百年,出土时外表仅稍微有些发乌,其整体如水晶一样洁净晶莹,不能不说是奇迹,世界上同时期的古代玻璃器,大多失去了当年的光泽,而句容出土的这件玻璃碗,可以说是世界现存的最精美的萨珊玻璃器。
认识和研究中国古代的玻璃,可以从考古学和历史学两种方法入手,目前通过考古发现的最早的真正玻璃,为春秋末期之物,而同时期的历史文献中,却找不到任何相关与玻璃有关的确凿记载。有人认为古代的“琉璃”或者 “流离”,指的就是玻璃,西汉桓宽《盐铁论》记:“是以骡驴馲驼,衔尾入塞,驒騱騵马,尽为我畜,鼲貂狐貉,采旃文罽,充于内府,而璧玉珊瑚琉璃,咸为国之宝。”西汉扬雄《校猎赋》云:“方椎夜光之流离﹐剖明月之珠胎。”在汉代的文献里,“琉璃”、“流离”明确指的是一种珍宝,但有可能是釉质器物或某类宝石而不是玻璃。
釉质器物在中国出现得很早,郑州商代墓葬中即发现有表面涂有透明青色釉的陶尊,这与后世的琉璃砖瓦没有本质的不同,都属于外表施釉的陶器,从制作工艺上来看,釉质器物是先以陶土制作成型后入炉烧造,待烧实出炉冷却后再在其表面施釉,其后再放入窑炉中低温烧制,与玻璃的制作工艺全不相同,所以后世那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砖瓦,实在不能当做玻璃砖瓦解。
东汉王充《论衡》载:“然而道人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兼鱼蚌之珠,与《禹贡》璆琳,皆真玉珠也。然而随侯以药作珠,精耀如真,道士之教至,知巧之意加也。阳遂取火于天,五月丙午日中之时,消炼五石铸以为器,磨砺生光,仰以向日,则火来至,比真取火之道也。”王充所言的“五色之玉”、“珠”、“阳燧”,可以肯定是人工制造的玻璃,但名称各异,也都不以“琉璃”“流离”指代玻璃。
何家村窖藏银罐罐盖上“琉璃盃(杯)椀(碗)各一”题记
三国吴万震所撰《南州异物志》中记:“琉离本质是石,欲作器,以自然灰治之。”《西京杂记》云:“赵飞燕女弟居昭阳殿……窗扉多是绿琉璃,亦皆达照,毛发不得藏焉。”人们可以透过窗扉安装的绿琉璃看到殿内人的头发,自然界的任何绿色天然材料都不可能这样“达照”,这里的绿琉璃,显然指的是人工制作的绿色玻璃。由于《西京杂记》为晋人伪托西汉刘歆所作,由此可见,直至公元三四世纪以后,文献中的“琉璃”才指的是玻璃。不过即使到了唐代,琉璃还不是玻璃的特定名称,西安何家村窖藏中出土有一件提梁大银罐,其中装有一件玻璃杯和一件水晶碗,而银罐罐盖上的题记则是“琉璃杯碗各一”,可见当时玻璃器和天然水晶器都可称为琉璃。
自张骞凿空西域之后,罗马帝国(大秦)生产的玻璃器物开始大量传入中土,《后汉书·西域传》有记“(大秦)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珊瑚、虎魄、琉璃、琅玕、朱丹、青碧。”这里的琉璃,应该指的是玻璃器,随西方玻璃器同时传入的还有西方独有的吹制玻璃技术。
缠丝纹长颈玻璃瓶,高13.6、口径2.4厘米,洛阳博物馆藏
洛阳市东汉墓出土有一件长颈玻璃瓶,外表呈黄绿色,口部到底部有一道道旋转的白色线纹缠于瓶身之上,这是一件典型的罗马早期吹制成型的搅花玻璃器。
玻璃在加热时会变成一定黏稠度的液态,这种液态玻璃的流动性可以通过温度来调节掌握,当液态玻璃失去热量逐渐冷却时,又会慢慢变硬,在这个过程中,玻璃与空气接触的最外层界面会形成一弹性表皮,这时候的玻璃好似装入袋子里的水,黏稠的液态玻璃如同水,而其外层弹性表皮如同袋子。如果控制袋子的形状,里面所承载的水的形状也随之定型,而最终当玻璃冷却时所呈现的形状,恰是最初所控制的袋子形状。利用玻璃具有这些特性,人们创造了吹制工艺来制作玻璃器物。
这里需要简单对吹制工艺的基本原理如下简单介绍:
吹制工艺大致将以一根空心的金属吹管挑取一定量热熔后的黏稠玻璃团,然后通过吹管将一定量的空气吹入这黏稠玻璃团,这样黏稠玻璃团的内部与外部都接触空气降温,都形成了弹性表皮,这时候的黏稠玻璃团如同一个气泡。
吹制工艺之以金属空心管挑制玻璃溶液图及吹制
随着空气不断吹入,整个气泡随之膨胀,通过不断吹气扩大玻璃团的尺寸同时,以熟练的手法使其产生一定造型,然后将已经成型的玻璃容器从空心的吹制铁管上转接到末端带有少量黏稠玻璃液体的实心铁棒上,最后再将玻璃器从实心铁棒上剪除取下。
玻璃吹制法流程示意
辽宁北票北燕冯素弗墓有出土碗、杯、钵等5件玻璃器,其中玻璃鸭形器为最为精美。此器横长身,长20.5厘米,器口扁如鸭嘴,长颈鼓腹,腹径5.2厘米,细长尾,整体淡绿色透明,颈腹部用玻璃条盘卷作出装饰,背上粘出双翅,腹下粘出折线的双足,腹底粘一个平整的饼状玻璃底座,使得整器能以平稳放置。
辽宁朝阳北票北燕冯素弗墓出土的淡绿色鸭形玻璃器
这件鸭形器为无模吹制形成的玻璃制品。以吹制法制作玻璃器物,从熔炉中挑出玻璃热熔料一直吹成雏形,都要求有很高的技术,而鸭形器造型复杂,整个制作过程需要更高的技术。这种造型的玻璃器本国仅此一件。
辽宁博物馆藏北燕玻璃钵(左)、碗
冯素弗墓出土的这些玻璃器,熔制水平高,气泡和杂质都很少,透明度好,且都是无模吹制成形,口沿内卷成环状,从原料、制作工艺、装饰等方面看,应该是从西方进口的珍贵罗马高级玻璃器。
中东地区的两河流域在三千年前就已开始生产珠饰等玻璃器物,公元三至七世纪,两河流域玻璃业空前兴旺发达,由于此时此地为波斯萨珊王朝时期,这一地区生产的玻璃器物也随之称为萨珊玻璃。罗马玻璃衰落之后,萨珊玻璃继承了罗马玻璃制作的诸多工艺,又结合自身的特点,如在吹至成型的玻璃器上再作磨琢的冷加工技术,制作了大量的精美的高级玻璃器。自三国时到魏晋南北朝,中国与波斯萨珊帝国交流频繁,大量专供社会上层享用的萨珊玻璃器输入中土。
北京西晋华芳墓出土了多片玻璃残片,经复原,这是一件圜底球腹侈口的玻璃碗,高7.2厘米,口径10.7厘米,淡绿色,透明度好。碗壁较薄,厚度仅1至2毫米,口沿部分特别薄,是无模自由吹制成形的玻璃器。其腹部有10个椭圆形乳钉作为装饰,这些乳钉列为一排,不很规整,是用烧软的玻璃条趁玻璃器本体未冷尚热时粘贴到碗壁上的。底部有7对突起的小玻璃刺排成椭圆形,刺高2毫米,是在玻璃碗成形后但玻璃体尚黏稠时趁热用小钳子夹挑出来的,这些小刺既是装饰,又是让圜底能平稳放置的碗足。
北京西晋华芳墓出土的萨珊乳突玻璃碗
湖北鄂城五里墩西晋墓出土了11片玻璃残片,经黏合复原成一件磨花玻璃碗,此碗侈口折沿,球腹圜底,高9.4厘米,口径10.2厘米,最大腹径11厘米,玻璃稍泛黄绿色,透明度好,胎中有部分小气泡。在腹部自上至下共有4排圆形磨花装饰。碗口沿外翻成侈口,唇部经过磨平,口沿和无磨花处的器壁厚0.3厘米。
湖北博物馆藏鄂城五里墩西晋玻璃碗
这件磨花玻璃碗为无模吹制成形,冷却后再用砂轮磨琢出圆形花饰,萨珊玻璃器造型古朴,偏好以连续的圆形作为装饰,由器形、工艺、装饰方法以及化学成分可知,湖北鄂城五里墩这件西晋玻璃碗属于伊朗萨珊王朝时期吹制生产的钠钙玻璃器。
两晋南北朝时,因为其他天然材料都无法比拟的晶莹透明的特性,以及造型和装饰上的华美,达官显贵视进口玻璃器为珍宝,《晋书·王济传》记:“帝(晋武帝)尝幸其宅,供馔甚丰,悉贮琉璃器中。”《世说新语)载:“王公与朝士共饮酒,举琉璃碗谓周伯仁曰:‘此碗腹殊空,谓之宝器,何耶?’答曰:‘此碗英英,诚为清澈,所以为贵耳。’”士族文人多有赞扬的诗文歌赋,如西晋潘尼《琉璃碗赋》云:“举兹碗以酬宾,荣密坐之曲宴。流景炯晃以内澈,清醴瑶琰而外见。”
南京博物院藏象山东晋墓磨花玻璃杯
南京象山东晋墓出土有一件完整的磨花筒形玻璃杯,高10.4厘米,口径9.4厘米,壁厚0.5-0.7厘米,黄绿色,透明度好,口缘下及底部打磨有椭圆形花瓣纹,腹部有7个纵立大椭圆磨花。象山墓地为东晋门阀琅琊王氏的家族墓,这玻璃碗,必然是古人所谓“凝霜不足方其洁,澄水不能喻其清。刚坚金石,劲励琼玉。磨之不磷,涅之不浊。”之宝器。六朝江左胜流如王谢子弟早已经成为冢中枯骨,但风流时代的的英英之宝却还尚存人间,当胸中自有诗书者透过博物馆的玻璃橱窗,面对这些千五百年前的世之珍器,或会有一种祗回留之不忍去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