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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读苏轼词《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有感

2020-05-25

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近阅东坡居士之词作《定风波》,有感于词人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表现出旷达豪迈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度其所思,发诸言。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一首记事抒怀之词,作于公元1082年(宋神宗元丰五年)春,当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已有三年。历史上不少文人因其所处的时代背景变迁和个人政治仕途的失意,往往会促成其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更进一步。苏轼的写作风格在“乌台诗案”以后也有了巨大的转变,官场的尔虞我诈已让他失意,“清欢”的流放生活反倒给他带来了一种怡然自得的归隐之感,他不再醉心庙堂上的功名利禄,而是写诗作词,为民修堤。亲近自然、寄情山水成了他的归宿。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正是在这样一种心态下写就的,上片着眼于雨中,下片着眼于雨后,道出了词人在大自然里的微妙一瞬间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

《定风波》书法作品。

迈进作者的时空。清晨时分,天朗气清,作者与几个朋友一起去郊外游玩,正到高兴时,却下起了大雨,同游者皆抱怨连连,怪天公不作美。这时游玩的兴致全无,可是有一人却与众不同,别人都在奔跑找避雨的地方,而他却听着雨打竹叶声,哼着小曲,慢慢的走着。过了一会儿,天放晴了,于是他就做了这首词。

“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这种不泯然于众的表现就像是周星驰饰演的唐寅:“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在苏子看来,淋着春雨,倒可以与大自然来一次亲密的接触。

不要害怕这树林中的风雨之声,即便雨疾风骤,声势再大,你也可以充耳不闻;不妨照常吟诗歌曲,舒行徐步。“莫听穿林打叶声”即点明外物不足以萦怀,“何妨吟啸且徐行”则表现出虽处逆境、屡遭挫折,但并不畏惧、也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豪迈情怀。下着大雨,他还是慢慢悠悠地继续向前走着。

“谁怕”,即不怕来,是苏子向大自然发出的挑战和呐喊,是词人不随波逐流、敢于面对坎坷前景的坚韧与自信秉性的体现。作者拄着“竹杖”、穿着“芒鞋”顶风冲雨,以一种“身轻胜马”的状态从容前行,传达出一种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轻松、喜悦与豁达态度。

面对人生的风雨,只有不畏前路,才能镇定自若地走下去。

“一蓑烟雨任平生”,意思是披着蓑衣,在风雨里过一辈子也处之泰然。不期而至的风雨,也让他的心境更进一步,作者由眼前的一场风雨推及整个人生,在艰难行进的坎坷风雨路中寻求人生的解脱之道。也许,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只有不畏前路,才能镇定自若地走下去。在苏轼的许多其他词作中,也有这种宏大视角,如“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将自己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发现人的一生只是短暂的片刻,只好将内心烦忧与心灵矛盾升华为超然逸俗的旷达胸怀与高远格局。

待“料峭寒风吹酒醒”,淋了雨,再被风一吹,先前与友人聚会时豪饮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不仅酒醒了,作者也感到了“微冷”,身上略微起了一丝寒意。好在“山头斜照却相迎”,天晴了,山上的斜阳又露出了笑脸,与在雨中漫步的作者打了一个照面。这就是大自然,刚才还是大雨,现在却斜照相迎。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雨后便是天晴,天晴后亦会有雨,自然界的雨晴圆缺既属无常,也属平常。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回去吧,不管它是风雨,还是天晴。作者回顾过往,审视现实,平复了心情,发现在历经种种之后,无喜无悲,胜败两忘。心静如斯,恰如明代的陈眉公在其《幽窗小记》中所写:“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上云卷云舒。”

推及吾辈,关于生活,从过去的记忆里搜寻它的点点滴滴,也许正如苏子这寥寥几字所说的:“也无风雨也无晴”。平平淡淡才是真,真正的生活正是这波澜不惊的流年。也许在某时某刻生命之花会突然绽放光彩,或在人生旅途里生活之水泛起了涟漪,无论是安然时、祥和处,还是变故间、惊骇际,你俯瞰全局,慨然视之,也会有这种对庭前花开花落的宠辱不惊,对天上云卷云舒的去留无意,这是一份出乎其外的从容。

当你心静如水,全然不在意身外事物的得与失,为人处事能视宠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才能不惊;待去留如云卷云舒般无奇,才会不在意。佛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盖亦云焉,对世间事、对万物,都需要用一颗沉静的心、一种豁达的态度去面对,才能不妄想执着,才能超越桎梏、升华心灵。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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