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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是一个梦——读漫青著《走米》,兼怀秋苇兄

2020-05-19

读好书|如果人生是一个梦,请问做梦者是谁

——读漫青著《走米》,兼怀秋苇兄

文/雨云

厦门的作家,漫青是秋苇兄非常欣赏并努力推荐的一个人。

记得第一次读漫青的诗集《失眠犯》[1],就是2013年的一次茶聚,从秋苇兄那里讨来的。为此,我还写过一篇书评,题目是《抱紧自己,就多了一个亲人》,收录在《花下喝茶为读书》中。后来我才知道,漫青的小说也写得很好。接下来几年,漫青陆续出版了小说集《壁虎大街》,长篇小说《此处死去几页》。2019年的4月19日,我们约茶,秋苇兄又带来了漫青的长篇小说《走米》[2]。

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漫青的《走米》。再次茶聚时,我对秋苇兄说,漫青的书先放在我这里吧,我看能不能写篇书评。秋苇兄说,好好,没事,就放在你这里。我知道,秋苇兄总是这样乐于宣传他认可的朋友,并且希望得到别的朋友的赞同。他一直做着这样的事,且极为高兴看见成效。比如我给李启宇老师写书评,他知道了,就会马上回复,我过一会儿就转。他是这样热情的一个人,让每个朋友看见他的真诚。可惜,我是个庸懒的人,说了并不会马上去做。而他也不急,总说想写再写,不要委屈了自己。

前段时间,我整理床头柜的书,漫青的《走米》就在其中。看见扉页上漫青的题签:“秋苇老师惠存!漫青2019,4”,我忽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我没想到,漫青的《走米》一放就放到了2020年,放成了永远。我的书评是没写一个字,秋苇兄却在2020年的4月19日走了。不过一年的时间,两个4月19日摆在我的面前。一面是茶聚的欢乐,一面是别离的哀伤,这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像漫青小说后记所说的:别怕,这只是一个玩笑?

我只在鼓浪屿的苏小曼创意店见过一次漫青,但我喜欢漫青的独特,不从众,还有坚守。这样,无论是写诗的漫青,还是写小说的漫青,似乎都漫游在人类之外。我曾站在民国味浓郁的创意店问漫青,为什么店名叫“苏小曼”。她提到苏姓诗人,还有陆小曼、苏曼殊等,并说只有苏姓有民国的味道,别的都不行。当时一起茶聚的还有妙婵,引路人正是秋苇兄。

这个五月,天气陡然进入酷暑,朋友们怀念秋苇兄的思绪也在继续蔓延。漫青说秋苇兄有很强的共情力和巨大的悲悯心,常感慨世上苦人多。只是她不知道,秋苇兄甚至会因为瞥见她突生的一根白发而伤怀。于是,静静的夜里,一壶老茶作伴,我又把漫青的《走米》重新读了一遍。

《走米》的封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人生是一个梦,请问做梦者是谁?这让我想起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小说《环形废墟》。《环形废墟》中,魔法师的任务是睡觉做梦,然后用梦塑造一个少年,并使之逐渐成熟。为了不让少年知道他是创造出的幻影,是同别人一模一样的人,魔法师派少年穿过荆棘丛生的森林和沼泽到另一座荒废的庙宇去,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也就是说,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在魔法师担心少年被大火检视,知道自己是个幻影的时候,一场大火突然光顾魔法师所在的火神庙宇的废墟。魔法师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幻影,是另一个人梦中的幻影。

《走米》最先出场的人物唐烽,八岁时,被舅妈在阁楼上自杀用的漂亮绳子吸引,然后在舅妈的笔记本里寻找舅妈自杀的秘密。舅妈说她是一个玩笑,她的死也像一个玩笑。二十年后,唐烽的一个玩笑导致小林姑娘自杀,作为富人一员的唐烽开始了“逃亡”,也像一个玩笑。唐烽邂逅着胖子助理安排的陪游女郎,向左或向右,有时顺着胖子助理的安排,有时偏偏寻着不同的路口走。就像博尔赫斯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主人公的命运有不同的后世,各种结局都可能会有,每一个结局又是另一个分岔的起点。

唐烽在他的执拗下,遇上了吴剪剪。吴剪剪没有陪游女郎的职业操守,却因为一根漂亮的绳子,把唐烽吸引到了缠禅村。缠禅村收留孤儿、孤寡老人、无家可归者、失业者、身体残疾或精神失常的人、无钱治病的人,就像一个桃花源。而所谓的禅,各种禅,在垃圾夫人眼里就是活着。活着就需要钱,就需要创造财富,于是就有了绳奴表演,戴着面具的富人付费,桃花源的梦想一点点破灭。

漫青为读者设置了三个秘密,也是每个进入缠禅村的人想知道的秘密。第一个秘密是绳奴,第二个秘密是地下迷宫,第三个秘密藏在第二个秘密里,就是进入迷宫,在迷宫出口遇见的那个人告诉的秘密。小说叙述也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环套着一环。梦里还有梦,梦外还有梦。如果漫青叙述的小说是整个世界,那整个世界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最后,唐烽在缠禅村和吴剪剪进入地下迷宫,寻找出口。吴剪剪在出口遇上了她的父亲,父亲告诉她第三个秘密,那就是她根本没有出生。她只是曾经生活在母亲的子宫里,然后被堕胎。唐烽则在出口处遇见了他的舅妈。舅妈告诉他,那根一直牵引着他的绳索,是他出生时的脐带。而他想知道的第三个秘密,则是八岁那年,他滚下楼梯就死了。唐烽后面二十年经历的一切,包括缠禅村,都只是舅妈写的小说。

走出缠禅村的唐烽在或梦或醒之间,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缠禅村被查封了,无所不在的村长消失了,村里的孤儿、老人被收进了福利院,更多的人不知去向。醒来,唐烽枕边的那根漂亮的绳子还在,只是没有了陪游女郎吴剪剪。他翻开舅妈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看见舅妈醒了,舅舅的枕边放着一本书,书名正是《走米》。

我为漫青的奇妙构思赞叹,更为漫青将人生的境况打破,揉碎,再重新组合,多层次多空间地投影,梦幻般地呈现出来赞叹。在我们僵死的生活中,我们早已失去了想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做梦的能力,更不要说创造各种生活的能力了。而漫青,却能在小说中,把现实中不可能呈现的世界,如梦一般呈现在我们面前,哪怕是破灭的桃花源。

原来,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法解释的世界,就像行走在“米”之路口,有各种偶然性,也有各种必然性。生活或正经,或荒诞,就像一个玩笑。此刻,我真希望,我们的人生也是一个梦。秋苇兄在他的朋友间茶聚来茶聚去,突然玩心大起,指着那个靠近他的影子说:啊,死神,别作声,快悄悄儿过来。漫青则指着她创造的圆形迷宫,还有迷宫里的秋苇兄,轻轻告诉我们:别怕,别怕,别怕,这是一个玩笑。

梦醒了,秋苇兄正在呷茶……

2020-5-17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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