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决定性的东西都在逆境中诞生
1、我爱世人。
2、人是应该被超越的某种东西。你们为了超越自己,干过什么呢?
3、我发现在世人当中比在动物当中更危险。
4、我要求我的高傲永远跟我的聪明一起同行。
5、世上充满了多余的人,生命被这些过多的多数人糟蹋了。但愿用永生之说,把他们从此生之中骗走。
6、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
7、一个人只有有了弓箭,才能默默地安坐。
8、任何民族,不首先对善恶做评价,就不能生存;可是,要想持续生存,这个民族就不应该按照邻族的评价去做评价。
9、正义对我说:“人类是不平等的。”
10、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必须学会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
——摘录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的巅峰之作,也是世间最美的书之一。
一、
希腊哲人说:“有人是死后方生。”
1900年8月23日,一颗搅动世界和自己的骚动不安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生前一直在抱怨,因为当时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思想。直到死后,他的学说和惊世骇俗的言论,如“重估一切价值”、“上帝死了”悄然兴起,“一个幽灵不仅在欧洲游荡,而且跨越大洋在亚洲和古老的中国游荡,至今魂不守舍,在世纪长河里游荡。”世人对他的赞誉和诋毁随着战争和政治的波涛此起彼伏。他说:“伟人因为被人误解方成为伟人。”“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在纳粹眼里,他是军国主义者、反犹太主义者;在自由主义者眼里,他是个人至上主义者;在固守传统人的眼里,他是一个破坏者,他主张用锤子敲碎一切偶像和传统;在虔诚的宗教人士眼里,他是一个危险的离经叛道者;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说他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传统的形而上学在他那里终结。
他就是德国著名哲学家——尼采。
1889年,意大利都灵,街头,一辆马车在街道上飞驰,车上的车夫正愤怒地鞭打着拉车的老马。忽然,一个中年人从街口蹿出,车夫还没来得及勒住马,只见中年人双臂紧紧地搂住老马,泪如雨下。一番歇斯底里之后,他倒了下去。
人们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叫嚣着“上帝死了!”的哲学家尼采,被送往医院后,虽然生命保住了,但从此失去了理智,上帝还在,可他先疯了。
1844年,尼采出生在萨克森州的一个小镇上。在尼采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得了脑软化症去世了。紧接着只过了几个月,刚刚两岁的弟弟又夭折。亲人相继死亡,使这个天生敏感的孩子过早地领略了人生的阴暗面,感受到死亡的无情。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母亲把他带到祖母家。母亲家也是贵族,他就在由祖母、母亲、妹妹组成的全是女人的贵族之家中长大。
他自信自己的波兰母系贵族血统,但他从来不曾忘记父亲,父亲的身影早已刻入他的记忆当中,他希望以父亲为榜样成为一名牧师。他被家中信教的女人们娇惯得脆弱而敏感,因而变得孤僻,尼采曾经这样形容他的童年:“那一切本属于其他孩子童年的阳光并不能照在我身上,我已经过早地学会成熟地思考。”按理说他应该对女性有着亲近感,但他似乎很反常,他对于女人特别敏感、自卑又羞涩,这种对女人的厌恶使得他在以后的著作中经常诋毁女性。
二、
尼采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人:叔本华和瓦格纳,但这两个人都和他走过从最初相知到最后恩断义绝的生命历程。
1865年,尼采在逛旧书摊的时候,找到了一本书: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唯意志论大师叔本华在此书中认为世界犹如一块硬币,有表层和下层两个层面,如果就表面看,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表象世界”,如果就其“最内在的本质”看,它就是“自在之物”,就是一个“意志世界”。意志是世界的物自体,而生命、可见的世界、现象只不过是意志的镜子。对人而言,人的行为受生存意志所支配,有意志就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失望,痛苦由此产生。叔本华悲观地总结:“痛苦对生命来说是本质的,所有生命就是痛苦,每一部生命史就是痛苦史。”当尼采遇到叔本华,忧郁遇到悲观,新的哲学之路终于开启了。
虽然尼采的哲学之路是踩在叔本华的肩膀上,但他有着自己的哲学思想。他坚决反对叔本华死亡观点的悲观主义格调。鉴于人生短促、痛苦和人终有一死,叔本华断言人生无益,并进而鼓吹无欲无我,否定和反对个体生命,甚至发出“人生乃是一宗得不偿失的交易”的悲鸣。但是尼采拒绝成为一个悲观者,他热爱生命、赞美生命,他要成为生命的“拼命感受者和辩护者”。他并不是无视人生苦难和人生必有一死的思想而盲目乐观,因为他对人生悲苦、对死亡有着深切的感受和明确的认识。
1868年,24岁的尼采与54岁的音乐大师瓦格纳相遇,两人一见如故。瓦格纳当时已经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家,他独创了集浪漫主义幻想、宗教思想、民族观念于一身的音乐形式——乐剧,他又用音乐来诠释叔本华的哲学,赋予音乐思想性和哲学意味。遇见瓦格纳,尼采心中狂喜,他写信道:“我发现了一个人,他感动着我,他是天才。”瓦格纳也很欣赏这个有思想的年轻人。两人交好的岁月,尼采出版了第一本哲学著作《悲剧的诞生》。
《悲剧的诞生》的主题是现代人已经远离了人生的根本,正是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暴露了现代人内心世界的贫乏。
如果想要这个时代得救,尼采觉得只有文化复兴,而文化复兴的最大希望莫过于好友瓦格纳的音乐。他预言古希腊的悲剧精神将在瓦格纳的歌剧中得到再生。虽然他被世人看做是天才,但他也没料到有一天会和被他捧上天的瓦格纳分道扬镳。
这个插足者就是上帝,尼采反对基督教,对他来说,哲学思索是生活,生活就是哲学思索。他创立了不同以往的形态迥异的奇特哲学,展示自己的哲学思想。他的哲学没有体系,更无须推理论证,只是他对人生痛苦与欢乐、存在与死亡的直接感悟。他也是个极端的反理性主义者,对任何理性哲学都进行了最彻底的批判。欧洲人信仰上帝,把人生的价值都寄托在上帝的身上,虽然也闹过沸沸扬扬的启蒙运动,但因为没有新的信仰,最终人们还是只相信上帝。但他这个戴着眼镜,形容枯槁的欧洲人却说自己是杀死上帝的凶手,他说上帝是该杀的,基督教伦理约束人的心灵,使人的本能受到压抑,要使人获得自由,必须杀死上帝。而瓦格纳却越来越对宗教仪式感兴趣,思想逐渐被基督教所占据。看过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之后,尼采表现出强烈失望,两人的友谊不得不宣告结束。
三、
尼采常把生命比做一个女子,一个既温柔又妩媚的女子,但她又桀骜不驯,既允诺又抗拒,即亲近又有距离,因此特别具有魅力。她会使你受苦,可是你又甘愿为她受苦,也许她让你恨,但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爱她。
在尼采的生命中,在他一生被拒绝的4次恋爱经历中,只有一位女子让他产生了这种爱的感觉。这个女子叫莎乐美。
莎乐美是欧洲文化史上的名媛,她才华横溢、品貌双全,她的忧郁气质和尼采刚刚相配,他的思想她也都懂。见面后,尼采跌跌撞撞地拜倒在莎乐美的石榴裙下,喜欢、爱、迷恋。可是这个文学女青年只爱慕尼采的才华,却不爱慕他本人。他的鸿雁传情换来的是彼岸莎乐美的拒绝。
在爱情里,尼采总是卑微得如乞丐,他前3次恋爱虽然也被拒绝,却没有这次陷得这样深,第4次被拒绝,也是最后一次被拒绝后,他彻底灰心,无比绝望,几乎想要自杀。还好他当时没想好死去的方式,于是看破红尘,开始背包客的生涯,走海角。这最后一次的恋爱和以往的恋爱不一样,带给尼采的不只是悲痛,还有收获:一张后人皆知的照片还有一部闻名世界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这张似乎有些滑稽的照片是尼采提议照的,这是纪念他和莎乐美还有她的追求者之一也是尼采本人的朋友,德国思想家保尔·里。在摄影棚里尼采做了一次导演:他让莎乐美跪在一辆做道具的小推车上,用一根树枝当做鞭子高高举起,他和保尔·里站在车前,用一条麻绳绑住两人的胳臂。这样一来,尼采和保尔·里就成了拉车的马,被莎乐美拿着鞭子抽打着他们往前走。他笑着大声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姿态能表明我们三个人目前的关系了。”“嗵”的一声快门响,留下了一张珍贵的三人合影,也留下了一句尼采的警言:“你要到女人那里去吗?可不要忘了带上鞭子!”
伟大的杰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尼采的巅峰之作,他通过查拉图斯特拉之口宣告了超人的到来,横扫基督教千年教导培养的精神奴性,预言了一个人类伟大的未来。
书中尼采借祆教教主查拉图斯特拉来宣传自己的思想,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上帝死了”、“强力意志”和“永恒轮回”。
尼采杀死上帝其实要为了抬出他的“超人哲学”,追求超人来代替对上帝的膜拜。超人是一种不断超越自我的人生观,即:“人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不是一个终点。”尼采的超人是古希腊悲剧中的英雄,披荆斩棘,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死士精神,而不是后来人们理解的是对拿破仑、对恺撒搞英雄崇拜。
而人要成人超人,进入永恒重现这样的人生境界,精神就需要发生3次形变:先是变成一匹骆驼,然后变成一头狮子,最后变成一个赤子。骆驼体现的是一种负重精神;狮子体现的是一种自由精神;赤子体现的是种创造精神。狮子对骆驼来说是种否定精神,因而它敢于蔑视权威,赤子所体现的是一种肯定精神,是永恒重现的主体。
尼采最终想说的是:“上帝死了”,我们要“重估一切价值”。他诉诸人的心灵和意志,试图用“精神革命”来解除普遍的危机。通俗点解释,就是你在想要自杀之前,如果看了尼采的书,他会告诉你:“人生就是一出华丽丽的埃斯库罗斯的悲剧,而强力意志就是生命力!要战斗,要权力!超人是大地之意义!”于是你会犹如醍醐灌顶般放弃自杀,像内裤外穿的奥特曼继续当超人。
他的人就像他的哲学一样,只有在经历磨难和死亡后才会被人们认识和接受。他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他在女人圈子里长大却讨厌女人;他24岁就当上巴塞尔大学的教授,却讨厌学者;他一生孤独却渴望友谊;他抨击一切颓废的东西,自己却敏感多疑;他最伟大的著作都是在经历痛苦和磨难后写作的;他一辈子被眼疾、胃病、神经衰弱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仍能提出超人哲学,热爱生命。他所承受的这一切,就像他那句被世人推崇的名言:“一切决定性的东西都在逆境中诞生。”
1900年,发疯后11年的尼采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死后,这个幽灵游荡在欧洲的上空,他给西方文化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动。在他之后,人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以“理性”动物、“道德”动物自居了,人的虚荣、鄙俗、伪善、平庸的一面被尼采毫不留情地剥落在人前,让人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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